寒墨语似乎发觉有人在背后看她,她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了?”那一丝惨淡却无比宁静的微笑。掠去了脸上的病容般的苍白。
寒长御站在那里,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却都是寒墨语的容颜;张狂着大笑着的。怒目圆睁着双眼冒火的,鄙夷而傲气的撇一撇嘴的。尖酸刻薄的叉着腰骂街的,咬着牙挨打却一声不吭、不肯说半句求饶的话的,还有——泪流满面的无声哭泣着、却羞恼的怒视着的……
那一个个形影,凝结成了一个张牙舞爪、桀骜不驯的小老虎,一个倔强的发着脾气拧着走的小公牛,一个气鼓鼓雄赳赳的叫嚣着耀武扬威的刺猬,却都是何等精力充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何时见过他这副宁静的与世无争的模样?
那股宁静,竟像是与生俱来;如山间随风舒卷的闲云,似深谷独自盛开的幽兰,更胜污浊和淤泥淘洗过却纤尘不染的莲花,一时间,恍如远离尘嚣。一股幽兰般的淡香,正从寒墨语的身上散发出来,飘荡在空气中,淡淡的,若有若无……
寒墨语转过头不再说话;四周静静的,风轻轻的抚摸着人们的面颊,柔柔的,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柔……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宁静得让人心碎。
寒长御将视线从寒墨语身上移开,转过身抬起脚,缓缓进了寺院,踏进正殿。
是我吗?是我的冷漠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吗?
寒长御张眼望去,只见殿内端坐着一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大神,抑或是慈眉善目、亦男亦女的菩萨,都摆着万年不变的造型。但愿诸位神仙能够有灵吧。寒长御想,以无比虔诚的姿势,双手合一,然后闭着眼睛,在众仆从无比惊异的眼光下,双膝跪地。
寒夫人似吃了一惊,望望寒长御,嘴角露出了一个惊诧的微笑。这孩子,可是自小长到如今,从未踏进这寺院一步呢。如今,不但进来了,竟然还以这样虔诚的表情朝拜?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聚在寒长御身后,一个个露出清一色的惊诧目光,嘴巴张得一个赛一个。寒长御却视若无睹,表情宁静而庄重,对着诸神一一跪拜过去。
如果,上天有知,我愿意,缩减我的阳寿,换取寒墨语的健康与快乐。我只希望,我的弟弟寒墨语能忘记该忘记的……从今往后,不再有任何烦恼,也不会被任何事情所羁绊住自由的脚步……愿神保佑这个孩子能够一生平安,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
而寒墨语,则傻傻的仰着头,望着那一尊尊活灵活现的神像。她望着那些神像的面容,似乎能够想起些什么来。可是,很快又都忘记了。
神仙,是存在的吧。寒墨语想。她的思绪彷佛又飘荡到了那个遥远的天边,那里,有一座宫殿,那是她魂牵梦萦了日日夜夜的地方。那里,那个当初言笑晏晏的紫衣神仙,如今又在哪里呢?
那样忽而庄严忽而轻浮的人,那样一个被爱恨情思所困的人,那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现在一定遭到了惩罚,坠落到了肮脏的凡尘里了吧。寒墨语扫了一眼,又缓缓走了出去。
那个紫衣人的记忆,已经很淡很淡了。她的心里,现在开始觉得踏实起来,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强烈的恐惧。
寒长御睁开眼睛,仰望着神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了神殿。院中,一个小和尚正在清扫院子,而美丽的蝴蝶,正在花丛中追逐嬉戏。穿过了小路,走到了石桥边。而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飞舞的蝴蝶的寒墨语,却忽然扭过头来,望着寒长御露出一个灿烂的傻笑,脸色依旧苍白如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