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笑着摇了摇头,扶着他来至一旁石榴蔷薇等大小灌木编就布置而成的一溜花篱旁石上坐下。
“伯父的身子如今怎样?胡太医那样好的医术也没法子吗?”甄钰不禁问道。瞧着他瘦削的脸颊,她心里不禁懊恼,在南京那时,应该缠着那宋大夫父子好好问问才是!
计侯爷“呵呵”笑了笑,淡淡说道:“这不是病,这是南疆深林中瘴气侵入经肺六腑所留遗毒,根本已经受损,不是医药能治得了的!”见甄钰面露难过不忍之色,他不觉又开口安慰道:“就是身体比从前虚弱一些罢了,要不了命!你呀,也不用替伯父担心。”说着又好笑:“你这孩子倒是好心,我没伤心,你难过什么呢!”
甄钰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笑了笑,问道:“伯父可曾后悔?”
计侯爷道:“有什么好后悔?踏上这一条路,比这更糟的结果也曾想到过。今日这般,倒算是善终了!唉,我大哥当年赶我出门远游,就是不愿意我跟他一样继承父业,没想到大哥命薄,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我到底步了他的后尘!若非如此……”计侯爷的眼神有些迷蒙起来——
若非如此,母亲就不会把他骗回来,也就不会——
“呵呵!”计侯爷不愿意再去想那不知扼腕叹息了多少回的往事,遂一笑收回神思,自我解嘲笑道:“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我竟同你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来了!”
甄钰摇摇头笑道:“横竖我也无事,伯父愿意说,我也喜欢听的。”
计侯爷盯着她半响,突然笑叹道:“说句好笑的话,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真羡慕甄尚书有这么个好女儿,也许我本来也有一个好女儿,可惜了!”
甄钰心中骤痛,心酸得差点滴下泪来,勉强笑道:“伯父说的是邵阿姨和宝儿姐姐吗?”
计侯爷眼神一黯,轻叹不语。计家的这档子事,上京城中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没有!
“伯父念着她们,便要好好保重身体,邵姨和宝儿姐姐必定也希望伯父好好儿的。”甄钰又道。
计侯爷笑笑,说道:“你说的很对!如今这世上真心念着心萍和宝儿的只有我了,我多活一天,便有人记得她们一天!若是连我都不在了,还有谁记得她们呢!”
甄钰点点头,微笑道:“所以伯父更要保重身体,湖畔风大,伯父还是早些回府吧!”
计侯爷眼神一闪,面上露出一抹冷色。回府?如果可以,他倒宁愿不要再回去了!想到贾氏,他便不由一阵厌恶。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生光明磊落,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欺骗了大半辈子!
“好,一会我便回去。”计侯爷下意识的不想拒绝甄钰的好意,微笑着答应一声,又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小姑娘家在外头待久了要惹人说闲话的!”
甄钰“扑哧”一笑,嫣然道:“侄女儿这就告辞。”
计侯爷瞧着甄钰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一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魔了,对自家的女儿都不曾会说的话,偏偏对别人家的女儿却没有顾忌。
“东来!”计侯爷扬声呼喝:“走罢,回府!”
计侯爷以为回府会看见贾氏,不料却听人说,贾氏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出城去了木兰庵,他微感诧异,也没多问。
刚回书房没多一会,便有人来传话:老太太请见。
计侯爷来到静宜园,老太太正坐在堂中闭着眼睛转佛珠,听到脚步声轻轻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叹了口气,努了努嘴道:“你来了,坐下吧。
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母亲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计侯爷笑笑,坐在老太太下首左侧。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未曾开言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往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计侯爷一怔,疑惑道:“不知老太太这是何意?”
老太太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道:“既然你还没有主意,那就不妨听听我的主意。贾氏虽然罪大恶极,但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咱们计家的事,我仍然承认她是我们计家的媳妇,世澜是计家的嫡长孙。”
计侯爷心里一阵酸涩,那么他呢?有人想过他的感受吗?
他忍了又忍,点点头道:“她侍奉母亲多年,又曾雇请名医为母亲治病,榻前侍疾从不言苦,的确是母亲的好儿媳妇。母亲说她是计家的媳妇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