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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母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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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恙是这样,说出这番话的沈取自然也是这样了。

这孩子,年纪轻轻,心机却很沉,有些恣意妄为的时候,不过看着不是很明显。

约莫是因为病的原因,所以处处都带了点克制。

他自打能出门了之后,便按着惯例每日来这里喂鹦鹉,都是这几年里沈恙陆陆续续找人挂上来的。不过父亲那边的事情开始忙,就不大有空,今日趁着李卫的生辰,所以出来了一趟。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外面遇到了张老先生的夫人。

钟恒叔叔常跟他说,漂亮的女人都是毒,碰不得,还说他爹若有哪一日出事,定然是因为最漂亮的那个女人。

如今沈取想想,他见过最漂亮的,也就是张二夫人了。

沈取一直觉得钟恒那句话是意有所指的,可一直没明白到底指的是哪里,直到现在。

他一面若无其事地跟顾怀袖说话,一面想着近年来父亲的种种反应。

可以说,他父亲心里一直有人,万花丛中过,几乎片叶不沾身,园子里新人旧人一拨拨地换,到底他还是浪荡子一个,即便是有了他这个儿子,也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带着沈取下青楼游画船的时候更不胜数了。

沈取想过那是兴许是哪家的姑娘,但是高门大户,不喜欢他爹,他爹敬着她爱着她,所以从来不敢用自己手里的东西去压人夺人。

现在沈取才明白,敬着爱着是真的,可那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也是真的。

真想不到,他爹竟然好的是这一口。

一想到这里,沈取便微微地抿唇笑了,有些忍不住。

他这边觉得有意思,笑得眉眼弯弯,顾怀袖与他一道朝着外面走,听见他笑,有些奇怪:“哥儿是见着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也不是好笑……只是觉得我爹比较可笑吧……”沈取说话很直,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玩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沈恙戏弄人的本事和神神叨叨的做派,他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夫人可知道,我父亲心底一直装着一个女人,可如今我才知道,这一个女人早已经是他人妇……”

脚步微微一顿,顾怀袖笑容有些变冷。

她弯唇道:“你父亲口味还真是有些独特。”

“取意同夫人。”

沈恙文绉绉道了一句,而后笑。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顾怀袖还能听不明白。

她原是有些恼,可回头来看,却发现沈取不过只是单纯地笑而已。

“你父亲有病,多带他看看大夫吧。”

她拉弯了唇,似乎一点也不恼怒,一本正经地说着。

沈取摇摇头:“我父亲没病,我才是那个多病的。不过若说我父亲需要看大夫,这倒是真的。不过他不去……相思病,拿什么治?”

“七七四十九枚相思子研磨成粉,煎服,必定药到病除。”

顾怀袖也玩笑一般给沈恙开了个方子。

沈取年纪虽小,可却很博学,这会儿听见这方子便差点笑倒:“夫人是个妙人,一命呜呼,可不是药到病除了?”

相思病,相思子。

这还是顾怀袖当初开给叶家姑娘的方子,只可惜她还没吃药,人就没了。去得也蹊跷,说是官府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似乎就是叶芳华自己出去用金簪割了自己的喉咙自杀……

顾怀袖念头也就是这么闪了一下。

她一面走,一面对沈取道:“你年纪还小,别学你爹那风流浪荡的德性,一点也没好处。”

“夫人可听过一句话?”

沈取却是不同意顾怀袖的说法的,他见顾怀袖扭头看着自己,便道:“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你也习明学,读小窗?”

顾怀袖听出这一句乃是陈继儒的记,张廷玉也很喜欢这一本,说是细细琢磨每句都是味道,不下于《容斋随笔》。

沈取听见她用了一个“也”字,便问道:“还有谁喜欢?”

“你日后的先生也喜欢。”顾怀袖笑了一声,却道,“你是指你父亲是多情人,又是个任性人吗?也是……他是够随性了。”

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何曾想过旁人的感受?

不过……

未必就能说他错了,只是他让人不舒坦罢了。

人各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然有不同的感觉。

顾怀袖懒得与沈取辩驳什么,沈恙的儿子自然向着沈恙,她在人家儿子面前说他的坏话,活该被呛回来。

两边人都出了桃林,过了矮桥,顾怀袖一眼就看见了前面皱着眉跟钟恒说话的沈恙。

沈恙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在瞥见顾怀袖竟然跟取哥儿走在一起的时候,他脸色终于变了。

原本拧紧的眉头松了,可眼神却冷得很。

“取哥儿哪儿去了?”

沈取上前来,只道:“方才喂鹦鹉八哥儿去了,父亲跟钟先生这是……”

钟恒隐晦地扫了一眼站在桥头上的顾怀袖,又斜眼看向了沈恙。

沈恙听了取哥儿的话,心里觉着顾怀袖的事情取哥儿还是不知道的好,正想让取哥儿走,不料顾怀袖冷淡看了他一眼,竟然绕回桥上去,带着丫鬟从另一边走了。

一肚子的话全憋住,沈恙一个没忍住,竟然气笑了。

“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瞧瞧她现在的脾气!”

张廷玉怎么忍受得了这种女人?

早日休了她多好!

沈恙捏着扇子的手用力极了,一时无语,只能揉眉心。

沈取看着他父亲这头疼至极的模样,倒是玩味得很:“父亲,方才我对张二夫人说您心头有个人,她说您有病,让儿子带您看看大夫去……我说您没病,我倒是多病。我说您是相思病,然后张二夫人帮您开了个方子,您想听听吗?”

沈恙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只看着沈取,眼底微光闪烁,终究还是问:“哪个方子?”

钟恒也是一怔,张二夫人还会治相思病?

这相思病怎么治?

当然又法子了,沈取道:“夫人说,相思子七七四十九枚,研磨成粉,煎服,药到病除!”

说完,沈取终于没把脸板住,笑了一声。

沈恙脸色铁青,拍他头上一巴掌,只道:“净跟着那女人来编排你爹!胳膊肘有你这样拐的吗?离那臭女人远点,只会带坏我儿子!”

“我倒是觉得夫人挺对,您这毛病是该治治了,哪里来那么多有夫之妇给您睡?”这儿没外人,沈取说话胆子也很大,只揶揄沈恙,“怕是还睡不着。”

说完,他微微咳嗽一声,却是转身便溜走了。

沈恙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娘俩真是能膈应自己啊!

什么睡不着?那是爷敬着她不想强她,强扭的瓜不甜!

“臭小子……就这些坏毛病学我!”

“前阵还不知道谁夸哥儿算账清楚,今儿您倒是转脸来又变卦了,都说女人善变,您……”

钟恒说着说着便停下来,只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冷。

沈恙睨着他,似笑非笑道:“钟恒,爷觉得你昨日的账没算好,爷也不记得是哪一笔了,你再去算一回吧,爷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劳累你一回,赶明儿爷叫人把辛苦钱给你搬过去。别谢谢爷,爷心里知道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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