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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社会研究争论的中心是村落共同体是否存在,标志着村落共同体的凝聚力是否涣散。www.Pinwenba.com为此学者以看青、搭套等互助行为来表明村落的内聚特征,因而杜赞奇把“青圈”的设置视为中国村庄第一次出现有边界的实体,他显然要以此证明村落共同体的存在;内山雅生更将互助研究拓展到打更、搭套的农耕习俗,但这些互助形式仅存在于三两家的邻里之间,欲说明共同体内部的互助合作和村落凝聚力的存在,实在勉为其难。洮州的“搬场”是在青苗会的安排和指令下,各户把联村以内不同村落的人力和运输工具临时集中起来统一搬运收获物的互助行为。它表达的是扩大的社会关系和互惠感情,强调联村范围的社会互助和村际团结。洮地的搬场是作为一种庆丰节日与互助行为结合起来而形成的当地的习俗惯制。
7.2.1扩大的互助
在青稞成熟之际的七月中旬,西路冯旗青苗会会众抬着龙神转山,巡视庄稼的收成好坏。当龙神享用了第一把烤熟的青稞后,发出了收割的信号,互助“剧目”“开演”。洮地海拔高度不同,作物的成熟会有几天到十几天的间距,这为村际互助提供了短暂的良机。互助不独存在于汉族人中,藏民的互助另有一番情趣。他们于田中收获青稞及豌豆等作物时,男女杂沓,一双双一对对,情歌缭绕,相与答和,诚如《洮州竹枝词》描绘的状况:“夕阳明灭腰镰影,半是男儿半女流。”他们在劳作中尽显真性情,比汉族人之受重重礼教束缚者,要美满得多。在收割季节,一些大的集市有劳动力市场,那些季节性流动的“麦客子”成为人们用工的另一选择,以填补打工者外出引起的劳动力不足。收割完毕后,中西路不论哪种作物一律捆成束,每四束集中起来为“一疙瘩”,五疙瘩为“一丛”。待村里全部收割完毕,青苗会便确定日子,全村统一搬场。搬场的范围限于洮州西路地区包括新城、刘顺、羊永、长川、古战等地,因这里海拔高,所以比洮州的东、南、北地区推迟一个多月收割。而东南路和北路则没有搬场一说。搬场除了作为村民协力的生产活动以外,也是一个重要的岁时节日和传统习俗。
搬场在即,日期一般框定在农历的八月底和九月初。先后次序是习俗固定下来的,除非某村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予变动。按老规程,上西路地区搬场的顺序是从南到北,头一个村是羊升,第二个是千家寨,第三个是沙巴,最后是冯旗。联村青苗会可以在仪式场合或另外专门召集会议,相互通报各村的准备情况。会首的聚会可以使他们掌握各村的收成、道路状况、麦田的分布、人力状况等基本信息,青苗会最终要在这次碰头会上确定具体的日子,并传达到各村的相关家庭。这种安排是经过青苗会协商并在仪式上确认的,因而是神圣的秩序。
7.2.2仪式和剧场化的互助
作为“导演”的青苗会已经确定了“互助剧”上演的“节目单”,接下来要做的是修整“舞台”。各村青苗会会首要在搬场前几日察看路桥是否失修,村里的街道、通往山地的小路,过河的小桥都要根据失修情况进行修整。会首根据工作量收取会粮,组织人力在两三天里把修桥补路的事情做完。此间村民们则分头准备,邀请亲朋前来,邀请邻村的人作“拉贷”帮忙搬运。拉贷是对外村来帮助搬运收获物者的称呼。“贷,施与也;谓我施人曰贷”,这是一种民间换工形式,洮州人叫“偏工”或“偏拉贷”,可能是“变工”的转音,山西、陕西也叫“变工”,明清的地方志多使用“伴工”二字。在搬场的“剧场”中似乎没有专门的观众,主人和请来的拉贷皆为“演员”。
剧场活动分为前台、后台渐次展开。搬场这一天,出嫁的姑娘都要回来“坐娘家”方言,即住娘家。妇女们做好炸油饼、花卷馍、鸡肉、羊肉等美味佳肴,主家盛情款待前来帮忙的拉贷和亲友。过去搬场时人们的穿戴是有讲究的,青壮年男子一般头戴礼帽,上穿白汗褟、黑夹夹白汗褟,即白衬衣;黑夹夹,即黑色或青色的小坎肩。,腰扎红腰巾;牛车要绘上油彩,车轴挂铜铃,犏牛角上系上红缨穗子,牛耳扎上彩穗,牛颈系一铜铃,牛车过处叮咚作响。青藏高原汉族人的这种生产与节日融为一体的景象是甘南田园韵律的独特表达。村民像过年一样,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亲朋好友及拉贷们欢聚一堂,吃喝谈笑。当青苗会的锣声一响,乡村立即从浪漫的柔情转入对抗赛的场景:村民们以家庭为单位赶车吆牛,吆喝声、牛铃声、嘈杂声连成一片,搬场是“抢运”,是一场搬运庄稼的激烈比赛,人们争先恐后地把庄稼由近而远搬运到自家居住地附近的麦场里,然后摞成“摞子”。当地人形容这个景象是“庄稼人的三忙,忙不过搬场”。
从青苗会统一部署、修桥补路、下达搬运号令到午夜抢运,搬场可以说在各个环节都有军事行动的意味,这令我们的思想回溯到洮州先民所处的军事农业状态。由于土地分散、劳动力呈现季节性不足,除此之外,人类的合群性和合作的道德根源促使人们在较大的社会群体中进行互助。关于军事意象我们已经说了很多,那么搬场作为一种生产互助活动、民俗庆典和文化现象,用剧场的视角分析可能会获得不同的解释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