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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照例廷议,以卫绾为首的三公九卿严正抗议天子下达的招贤良方正令。
在是近期第五次发出抗议,这道诏命也被挡了足足五次,丞相卫绾硬着头皮坚决不答应,气的刘彻是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不知道暗地里骂过卫绾多少次。
“陛下请收回诏命,怎可以由着少府胡闹呢!”
“召贤良方正的条件里竟然堂而皇之的把《亡秦论》、《货币论》这两本黄老新学列进去,如此手段简直不可理喻!”
“最让人诧异的是,里面竟然没有《老子》五千言,何其荒谬也!”
刘彻全程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他的脸色漆黑的像锅底似的,前几天前遇到这情况,他早就大发雷霆怒斥丞相统率百官无能了,可是今天的廷议规格比较特别,情形也不太一样。
太皇太后窦漪房与太后王娡列席参会,两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皇帝压阵,理由是想看看百官公卿们辅佐天子的情况几何。
小皇帝需要压阵?真是荒谬的可以,这不就是窦漪房想压刘彻一头嘛!
瞬间,曹时的脑海里蹦出四个字。
垂帘听政!
太皇太后是何等厉害,摆明车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定主意要在小皇帝的头上加道紧箍咒。
甭管刘彻喜不喜欢,套在头上就别想拿下来,精明的窦家老太太还不忘拉着儿媳妇王娡来当炮灰,即便小皇帝记恨她也没办法绕开他亲娘王娡的圈。
王娡很无奈,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婆婆特意给她下的套,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王娡本来就斗不过婆婆,被单独针对的情况下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不是窦漪房的对手,被抬出来做太皇太后的挡箭牌也是毫无办法。
曹时能想的到垂帘听政,刘彻那么聪明当然也能想到。
刹那间他想到的宣太后与秦昭王母子,宣太后垂帘听政三十多年。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从幼年到成年,再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壮汉,可是品尝到权力滋味的宣太后不愿意撒手,宁肯让自家三四十岁老儿子做个傀儡也不愿意撒手交权。
另一个想到的就更过分了,高后吕雉从垂帘听政到称制霸朝,扶持两个没用的傀儡小皇帝,以达到完全掌控朝野上下的目的。
窦漪房属于哪一种。又或者是第三种特殊情况,没人能猜得到。
但是刘彻很不爽,被老祖母窦漪房盯着参加廷议,几乎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一旦逾越规矩立刻会被太皇太后、太后的呵斥。
曹时那就更加不爽了。
自己辛苦做出个召贤良方正的疏奏被扣下。只是抛出提议尚未告知诏命拟好的情况下,就在廷议里遭遇强大的阻力,直到朝会结束争吵一个上午也没有结果。
天子没有做出让步的打算,太皇太后和王太后板着脸面色不愉。三公九卿们义正词严的抨击,所用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曹时冷着脸毫不犹豫予以驳斥:“贤良方正是为国举荐贤才,此乃当今朝廷的头等大事,诸公竟为了一己之私阻挠天子的政令,实在匪夷所思!”
卫绾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乱动:“少府!你把《老子》去掉是什么用意?贤良方正不举《老子》叫什么贤良方正!简直是胡闹!”
“《老子》是治国之术没错。但是《老子》中许多言论不适合治国,相反的是《管子》乃几何管仲的治国精华方成书,我汉家六十多年来用的是纯催的《管子》治国术,《老子》只用了无为而治等少数条陈而已,我认为把《老子》去掉无可厚非。”曹时冷静的作出回应。
“荒谬!汉家是黄老无为而治,绝不是管仲无为而治,《管子》再好那也是在黄老之下,《老子》应为上。”
“你更荒谬!管仲和老子哪个更早?管仲治国使齐桓公称霸之时,老子在何方何地做什么?”
一个个败退下来,又一个个鼓起勇气冲上去,三公九卿单个斗不过就群起围攻,虽然唇枪舌剑敌不过也要斗个天翻地覆。
曹时雄辩滔滔丝毫不畏任何挑战,他的言辞尖锐强硬毫不留情,听的窦漪房皱眉摇头只念着棱角太锐利,太后王娡悄悄为大女婿捏把汗,生怕曹时顶不住败下阵来分分钟就被太皇太后拿掉官帽。
幸好,人多势众的一方奈何不了曹时,他自己也没能力去一以对十把所有上卿全部说的心服口服,这场廷议注定毫无结果,廷议最终以僵局收场。
廷议持续到中午方散,曹时大袖一甩步履匆匆的往外走。
“少府慢点走!”
丞相卫绾拎着长袍急匆匆的赶过来:“少府,你把那么多关东豪强富商迁入关中,他们除了家资丰厚以外毫无营生,长久下去会败坏关中的良好风气,你想过关中七十五县若干个三老的压力吗?”
曹时荒谬地说道:“丞相,您在和我开玩笑吗?”
卫绾勃然大怒:“你看老夫像是在与你说笑吗?汉律之下最重视民风淳朴,你这样操之过急坏了民风伤了民俗,以后关中之内刁民泼妇成群结队,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满街乱窜,好勇斗狠鱼肉乡里的游侠孽生,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秩掌户籍名数文字记录,三老掌教化管民风,游缴掌缉捕治安管束,穑夫掌税赋徭役,亭长掌军事编练,里正掌闾里日常管理,以上几者虽然俸禄颇低却是乡里配备齐全,他们怎么管理那帮刁民要我来问?管不住有内史府的差役,再不行还有北军,廷尉府的监狱,这与我何干?”曹时嘴角含笑,完全不像要生气的样子。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动火气了。
御史大夫直不疑见势不妙跳出来和稀泥:“少府,你还是多听一听丞相的话,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想做事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方式方法是否可以变化一下,不用那么着急。”
廷尉牛抵冷着脸说道:“我认为丞相说的对。少府不管不顾的把人从关东拉过来,整个过程激起多少乡里的矛盾和怨愤不说,到了长安城他们没有足够的耕地必然要坐吃山空,时间久了忍饥挨饿会成为治安的巨大隐患,少府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这个廷尉可要难过的很,我的继任者也要为少府的鲁莽策略头疼。”
郎中令贺目光闪动:“其实。少府的手段可以柔和点,仓促把人赶到关中之内丢下不管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一定还不知道几大陵邑早已人满为患,现在几大陵邑一宅难求,少府打算让他们露宿街头吗?又或者干脆送到闾左直接做新一批贱民呢?”
“少府要多听劝告少冲动。虽然你是天子器重的肱股之臣,但你更是三公九卿大集体中的成员,凡是得多听听同僚的意见,靠近天子太近不利于三公九卿的秉公独立。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含义的。”主爵都尉奴说道。
大农令惠似乎欲言又止,看到几个人的示意。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少府不要忘记我们是一个集体,而不仅仅是天子的附庸,忘记自己的立场的人不是个称职的三公九卿。”
中尉张欧缓缓说道:“丞相说的很有道理,少府多听听对自己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