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碎星出于何种缘由黑了誓剑，个人私欲也好，迫不得已也罢，不管我们理不理解她，愿不愿意原谅她，她都得受到惩罚。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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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还在论坛上骂，也有人去找买账号的那个公会说理，但总体上，团队已经达成了共识——先想办法联系上碎星。

古晟摘下耳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在任何网络游戏里，真正能击败玩家的从来都不是高难度副本和反人类任务，而是人心。

相比起凝聚一个超级团队，洞悉每个人的内心反而是更困难的事情。

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古晟有些懊恼。

其实这件事情，归根究底是他这个会长的问题。

当初在决定做誓剑时，就有人提过，誓剑要么必须由会长拿，要么就搞一个公共账号。

古晟觉得，自己已经决定AFK了，所以前者并不合适。（AFK：离开键盘，意为‘退出江湖’，不玩这个游戏了）

而后者……

这就是他的问题了。

过于相信他人。

如果，如果自己更加成熟一些，完全可以避免。

当时想着，誓剑不仅是公会的门面，也是一个玩家的最高荣耀，个人也是团队的一员，授予个人与强行用制度将其限定为团队共有，实际上……没有区别。

就算是共有，谁又敢确定没有哪个管理偷着把它黑了？

还不如让它成为一个传奇，一个象征。

——得，现在成笑话了。

又打了两通碎星的电话，还是没人接，老实说，古晟也很疑惑。

他没那么傻，当初选择誓剑持有者时，是经过反复考虑的，碎星的确是最适合的人，团队贡献最多，人缘最好，又是公会主T，一起玩了四年，知根知底，她要有什么问题，四年，也足够发现了吧？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干出这种事？

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古晟回复完所有会员的消息。

有发泄情绪的，有询问情况的，有出谋划策的，当然，最多的是告别。

对，就是告别。

从继承者建立那天起，至今已有四年，大多数成员都是大学生，面临着毕业。

决定做誓剑，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大家都准备工作了，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想留下点什么念想，要不然哪儿来的意志去做这么反人类的任务。

当时决定组建精英团的时候就说好了，接下来会很辛苦，参加之前先想好，协调好自己的时间，我们一起来为这个游戏留下一个传说。

不管誓剑被不被黑，任务完成，精英团就解散，其中大部分人都会AFK，当然，不是从此永别，下半年还约了首都的面基。

游戏再好玩，四年也会厌倦。

青春再快乐，终究还是要走上社会。

公会群里很欢乐，因为其实大部分人除了气愤之外，并不在乎什么誓剑不誓剑的，大家伙在讨论份子钱的问题，哦，貌似下周狂战妹子的女儿就满月了啊。

希望她也能像妈妈一样能打。

古晟笑了笑，关闭聊天软件，扫了一眼桌边已经打印出来的论文。

这个公会，既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的课题。

人类并非生来就是集体动物。

因为来自外界环境的巨大压力，弱小的个体无法面对，所以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联合。

当初选择课题时，导师其实并不赞同。

因为虚拟的网络世界太过软弱，它只能投射一部分现实，无法印证现实。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课题即便是在现实恐怕也很难做吧……

这年头，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人，活得越来越独狼了，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玩，一个人，反而会更快乐。

唉，卷得只能做咸鱼，这就是盛世的悲哀啊。

还是琢磨琢磨碎星的事情吧，电话也打不通，刚才倒是通过社交软件找到了她朋友圈里的现实朋友——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问题，整整四年，我竟然没和她面过基。

她那朋友给了我一个地址，不远，就在隔壁城市，高铁一小时到，估摸着只能明天跑一趟了，也是头疼，明儿还有导师组织的聚会，得想个什么理由推了……

古晟思索着，关闭电……

正当他握上鼠标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陌生的聊天框。

他愣了愣，因为刚才自己明明退出了聊天软件。

ID：‘叶非天’

「你的课题是失败的。」

这是谁？叶非天？我记得我没有这个好友啊。

刚想问句你是谁，古晟又看到了聊天框里的文字：‘你的课题是失败的。’

“为什么？”他问。

「因为这只是个游戏，它无法真实反映现实环境，在游戏里，只要你仗义疏财义薄云天，所有人都会是你的好朋友，但现实会牵扯到太多利益关系，在现实里，仅誓剑被黑这一件事，就会让你的公会分崩离析——你的团员表示谅解，仅仅是因为，这东西虽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但并不真正影响他们的生活，而在真实的世界里，一个集体长达半年的劳动结晶突然消失，会发生什么事？」

古晟沉默了那么几秒。

没错，他认可这个人说的话，真实的世界中出了这种事，那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他不认可这人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将誓剑看做一个最高权威的象征，你作为会长，没有将它握在手里，就是最大的错误。」

“所以你觉得那把剑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难道不是？」

“我们能做出一把誓剑，就能做出一千把，一万把，权威来自于我的团员，他们才是这柄剑最所向披靡的锋芒。”

「但你有想过他们希望这把剑被谁握在手里吗？年轻人，他们是受到你的召唤才团结在一起的，当你将剑交给别人的一刻，你已经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我也如他们信任我一般信任他们。”

「但他们不一定真的信任你，而你，至少你自以为你信任他们——剑在你手中，才是万无一失。」

这个问题，古晟一时间无法回答，因为他的确做错了事，这个人说得没错，事实便是，誓剑所托非人，如果当时他听从团员的劝解，由自己拿这把剑，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不管过程是什么样，结果错了就是错了，无可辩驳。

但是……

他同样认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没有错，他思考了那么片刻，打下一段字：

“所托非人，是我个人能力的不足，对此我无话可说……但这并不是我从此就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的借口，剑必须在我手里吗？不，它可以不在我手里……我的确犯了错，可我的错误不是将剑交给了碎星，而是我没有在那么大任务难度的前提下了解到主T的现实困难，这一切本可以避免，是我没有照顾好我的团队成员……我……”

「既然它可以不在你手里，为什么不能就在你手里？」

古晟仍旧在打字，这一刻，他的脑子有些乱，语句也有些凌乱——字还在输入框里，叶非天的回复已经出现了。

「你不拿誓剑的原因很简单，小朋友，你不敢。」

「那东西太珍贵了，你受不起这份大礼，你恐惧万一有一天，有人说你接受它是存有私心。」

「但是小朋友，信任不是享受，信任是负担，你能召集起这么好的团队是你的能力，但当他们所有人都将目光专注的投向你之后，你没有扛住那种压力，你太过于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以至于连一丁点儿有可能的闲言碎语都不敢承受。」

这一次，古晟彻底沉默了。

良久，聊天框里再次弹出文字：

「这个课题是失败的，但你很不错，你倒下的地方很可笑，它恰恰是许多人轻易就能跨过的地方。」

「你很不错。」

「愿意做一次真正的誓剑任务么？」

古晟有些迷惑：“真正的誓剑任务？怎么做？”

「游戏策划想用这个任务考验玩家的信任与团队性，可在游戏的环境下，无论把难度提得再高，依旧是虚假的，依旧达不到真正的考验标准，想做真正的誓剑任务，当然是得在真实的世界里。」

“真实的世界？”

「对，真实的世界，你愿意去那里吗？」

鬼使神差的，古晟打出了‘愿意’两个字。

电脑突然黑屏，就像是断电了一样，紧接着，古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

‘叮！~~~~’

天花板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掉了下来。

古晟伸手接住。

这是一枚硬币，硬币的一面镂刻着繁复而诡异的花纹，另一面……

是一头牛。

一头健壮的、辛勤工作的老牛。

硬币入手的那一瞬，他的眼前浮现了许多文字：

古神硬币（序列12）：牛

描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只有同时做到这两点的人，才可成为真正的「执牛耳者」。

等级：110（一阶段）

升级进度：0%（牛之硬币仅可通过放弃积分升级）

勤勉有+（被动效果）：积分结算时，积分+1%

俯首甘为孺子牛（主动效果）：积分结算阶段，每放弃自己1%的结算积分，可指定最多1名队友结算积分+1%。

（古神硬币仅可通过击杀原持有者获得）

这是什么东西？

古晟正皱着眉，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您已接受任务‘剑刃上铭刻着我们的誓言’。」

「您将作为硬币持有者被选召进入主神空间。」

等等？

这什么意思，任务？主神空间？

古晟没能想太多，因为他只感觉眼睛越来越花，脑子越来越混沌。

待到意识稍微清明一些，他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错，你是这次来的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