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倾欢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且面庞清冷的皇帝,唇微微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惜,你太叫朕失望了,你竟然……完全没有对朕坦白的意思。”胤禛的声调微微有些颤抖,语气已然是坏到了极点。
“皇上洞若观火,臣妾做什么也瞒不过皇上的双眼。这些日子,皇上不来,臣妾也不敢问。生怕一句话没有说对,让皇上更加生气。”年倾欢的双眼微微泛红,缓缓垂首:“当年,臣妾怀了福惠,那个孩子好不容易才生下来,全凭太后……”
提及那段往事,年倾欢只觉得心痛难当:“臣妾并非不想遵守皇上的圣旨,可臣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抱憾终身。实际上,从宫外请人来为太后诊治的前两日,臣妾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安排十四爷入宫,与太后相见了。之所以能做的这样滴水不漏,全亏得皇上赐予臣妾的腰牌,以及臣妾协理六宫的权力。”
具体如何让十四爷进宫,年倾欢不想赘述。皇上既然能洞悉此事,那么从头到尾如何安排,又如何送走,想必他心里一定有数。“臣妾知道自己有罪,也无颜面圣,这些日子每每在宫里忏悔,都觉得臣妾十恶不赦。正因为如此,才不敢给皇上送汤羹,不敢去养心殿搅扰皇上的清静,臣妾不敢奢望得到皇上的谅解,只求皇上不要因为臣妾一人之错,牵累臣妾的族人。”
胤禛忽然伸出手,钳住了年倾欢的下颌:“朕以为,满后宫之中,唯有你一人最懂朕的心意。可偏偏是你,违拗朕的圣旨,私自放朕不喜欢的人入宫。朕等了你许多日,等着你能来亲口禀明此事,等着你向朕致歉,等着你告诉朕,你并非存心隐瞒朕。可朕等了许多日,等来的也只有你的辩解之言,你的满腹委屈。倾欢,你是不是觉得朕对太后,对老十四太刻毒了,根本就不该是天子的胸怀。你觉得朕不孝对么?”
年倾欢连连摇头:“臣妾并不敢如此作想。”
“不!”胤禛的口吻很冰冷:“你并非不敢这么想,你只是不敢说。”
胤禛松开了手,见她莹白的脸颊,留下了自己的五指印,心禁不住有些疼。“你想知道实情么?朕告诉你便是。朕痛恨老十四,不光因为皇额娘疼爱他,不光因为他自幼能长在自己嫡亲额娘的身边,而朕却得不到他一半的母爱。而是因为……老十四根本就不是先帝爷嫡亲的血脉,他的存在,不光是朕的耻辱,是皇额娘的耻辱,更是先帝的耻辱,是整个大清的耻辱。朕一个人,守着这样一个秘密,却无从对旁人说起,你知道朕的心里有多苦么?”
如同惊雷于头顶炸响,年倾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
“你们,只看到朕阴狠薄情的一面,是么?”胤禛的双瞳,隐隐透着失望:“朕以为你会不一样。”
“皇上,臣妾不知道……”年倾欢没有想到皇上心里会存着如此的一个秘密。而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失落与哀痛。尽管他掩饰了许多,却依然清晰可见。
“朕希望没有人知道。”胤禛长长的出了口气:“那芮的事情,朕知道你心里一直介意。但是朕从没想过给她恩宠,不过是用名分堵上她的嘴而已。朕竟不知,从何时开始,你与朕疏离至此。倾欢,到底朕还有什么地方叫你难受的?”
“臣妾不敢。”年倾欢看着他,心禁不住抽搐起来,那种痛楚,让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却又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一瞬间不看,也许就能错过很多。“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私自做主,违拗圣意,臣妾不该明知故犯……”
“你起来吧。”胤禛转过脸去,语调也逐渐趋于平静:“朕今日,在这个并无旁人在场的时候问你,便是没想着追究此事。不管怎样,太后也是朕的皇额娘,你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替她达成最后的心愿,朕应该谢你。至于老十四,朕也不会要他的性命,如同先前一般,朕会则一处清幽之地,将他囚禁起来。给先帝守灵……朕只怕他真的不配。”
年倾欢站起身子的时候,胤禛已经旋身预备离开。那个瞬间,她只觉得心疼,只觉得冲动,只觉得恨不能替他痛。于是她快走了两步,从身后见他拥住,将自己的冰凉的脸庞贴在他宽厚的背脊之上,泪落如雨,口里喃喃却只有两个字:“皇上……”
胤禛停下了脚步,任由她用力的抱着自己,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眉心揪的越来越紧,连同他的心。“你陪了朕多年,朕亦不希望与你的情分如此就断了。倾欢,你好自为之吧。”
松开了自己圈着的双手,年倾欢被感染了他的低落。如同心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她看不清楚他,而他也一样看不清楚自己。唯一不骗人的,就是那真正心痛的感觉。当然,她也是清醒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弄清楚一件事,到底是谁出卖了她!皇上如何知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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