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多了!”哥哥侃侃而谈在云南府的见闻。
直到旁边敬酒的人和父亲聊着聊着说到:“犬子今年二十有五,一直尚未婚配,为人笃实,与你家的老三……”
“打住!”父亲严肃的打断对方,“我这闺女,让我宠坏了,这城里谁不知道她……”父亲摇摇头,不愿意继续话题。
沈香引竖起耳朵听,她可早想嫁人了!
无奈一直没有合适人选,她今年已经二十三,算是老姑娘。
同龄的小姐妹们,早已孩子们都满地跑!
对方笑着说:“实不相瞒苏老,犬子倾慕你家老三已久,这不是撺掇我来探探口风。”他指向人群中。
沈香引顺着看过去,对上一个僵硬坐直的青年人,那人一看到她看自己,立刻低下头扒拉饭吃。
沈香引笑出声,模样不错,可惜胆子有点小,她不喜欢。
父亲也看到了,连连摆手:“我闺女我清楚,你家小子镇不住她,不行不行。”
对方语气为难:“你家老三都二十三岁了!再耗下去……”
父亲眉毛竖起来,“耗下去怎么了?我家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们家也养得起她!”
见对方还要说什么,父亲摆摆手:“好了好了,说媒的事作罢,叫你家小子甭再惦记。”
沈香引又瞟了一眼那青年人,样子实在憨,挺有意思。
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过去逗逗他玩。
“香引,这个是云南府带回来的佳酿,你要不要尝尝?”哥哥在旁边喊她。
沈香引回过神,看了父亲一眼,父亲默许。
她点头如捣蒜。
“你还没吃点东西怎么饮酒?”母亲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腹肉,最香的那一口。
香甜甘醇的咕嘟酒,她浅尝一口,随后夹起碗里的鱼肉往嘴里填,回味无穷。
“香引,今日人多,你还是注意些仪态的好。我给你绣的那副帕子呢,怎么不见你带?莫不是嫌我手艺差?”嫂嫂调笑着说。
“没有没有,我叫春棠帮我去洗了!嫂嫂的绣工没得挑剔!”
一家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宴席什么时候散的她不知道,醉酒醒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只剩她自己。
所有的灯都灭,桌上的美食美酒也都腐败变黑。
巨大的恐惧来袭,沈香引惊叫着哭出声:“父亲!母亲!哥哥!”
她跌跌撞撞看着刚才还热闹气派的院落,此刻满目疮痍。
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好像全世界只剩她自己。
她打开内院的门,蓦地看到在门廊大道上的人影。
是戴着鬼面身穿马面裙的阿傍。
幡然惊觉,记起自己早就不是那个集全家宠爱于一身、纨绔自由的苏家三小姐。
她是又迷了路。
哥哥接风宴的小片段,只是她记忆之海中小小的一个片段。
起身走向阿傍,熟悉又折磨的孤零感令她窒息。
阿傍见她慢慢悠悠挪着步子,叹着气向她走了几步。
“这么不小心?让我好找。这一段儿是什么事儿?你怎么看起来比上次更伤神?”
随后拉上她的手,带她出去。
“我哥哥的接风宴。”沈香引不想再多说。
她不喜欢阿傍的手,太冰冷,比她的手还冷,但她没得选。
此时有人愿意搭理她,不把她独自丢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从苏府朱红色的大门迈出来,又走了一截,脚下的道是送她苏醒的路。
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回头望,暮山茫茫,百草苍凉,那座院子在浓雾里变得腐朽。
相隔百年,故人早已远去,于是她浮生再无所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