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前妻的朋友问陆羽:“为什么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珍惜,反倒这个时候这么拼命付出?”
陆羽默默抽完一根烟,有气无力道:“因为我也愧疚于她,她跟我结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场婚姻没有结局,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的问题……”
前妻死后,陆羽彻底孤单。
他时常会在大街上呆住,一站就是一下午,很多人都以为他因为卖肾,而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
于是有好心人给陆羽做了一个挂牌,上面写着陆羽的家庭住址,父母的联系方式,让陆羽挂在胸前,陆羽也就挂在胸前。
后来的日子里,公园里时常会出现一个奇怪的中年男人,那人胸前挂着巨大挂牌,坐在椅子上就是一整天。
陆羽穷了,越来越穷了。
他那只够蜷缩的租房,也没钱交租被房东赶了出来,流落街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饱肚子。
有天,有个一家三口路过公园,孩子给了陆羽一块面包,还说:“叔叔,你是不是饿了,这块面包给你,不用还我的。”
孩子的笑,也让陆羽笑了。
陆羽目送一家三口离开,默默吃了一半面包,揣着另一半面包去了自己的住的地方,现在他回到了老父母家中,做着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就连老父亲也恨铁不成钢地经常骂陆羽:“你就混吃等死吧,你前妻在的时候你不珍惜,快不行了你卖肾去治,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给你找了个扫大街的活,不管愿不愿意,明天都给我去!”
后来,陆羽就去扫大街了。
只不过与常人不同。
他能从白天扫到黑夜,又从黑夜扫到白天,仿佛不知疲倦,哪怕地面已经干干净净,他还是在扫,后来他说:“地面干净了,可我总想让它更干净一点,干净比较舒服……”
日子浑浑噩噩过去,陆羽慢慢腰弯了,腿不利落了,忽然有一天,他这具身体的父母车祸进了医院,情况很危急,家里的钱用完了还不够,于是他就去卖血换钱。
一次又一次卖血,陆羽渐渐瘦成了一副骷颅模样,直到有一天他又拿着卖血的钱进了医院,撑不住昏迷在医院,宛若瘟疫源头,人人避恐不及,最后是个老医生看不下去给他喂了点葡萄糖才醒过来。
陆羽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卖血钱给了收费台,回到病房又去照顾老父母,那一天,常年骂他没出息的老父亲回光返照般睁开眼,没说什么,只是拉着他无声流泪。
后来的日子,陆羽卖血撑不住了,在家里破破烂烂的床上躺了两天才恢复一点精神,等他再去医院时,接到亲友死亡通知,两天没有后续治疗费,他的老父母全死了,死在病房里。
那一天,陆羽坐在医院大门口很久,老医生过来安慰他:“医院就是这样,你父母只有你一个直系家属,两天没有后续治疗费,医院只能停止继续治疗,等你来付医疗费,可谁想到……头一天晚上你父母就撑不住了。”
“等我们发现时,已经……”
医院的冷气很足,吹得陆羽瑟瑟发抖,忽然天空飘起雪花,陆羽抬头望着雪漫人间,嘴角扯起一抹凄凉笑意。
本以为,这一生平平淡淡渡过,就不会经历苦难,就能让自己缓一缓,没想到……平凡中的苦难更疼,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