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太监退了出去,俄顷,刘健、李东阳联袂走来。
“微臣刘健(李东阳),参见吾皇万岁。”
“平身。”朱佑樘道,“两位爱卿冒雪而来,可是哪里又有了雪灾。”
这时代,完全是看天吃饭,旱灾、涝灾;一年四季几乎没断过。
两京一十三省,数百州,千余县,便是老天爷有情,也总有兼顾不到的地方,寒冬腊月,最是雪灾频发时节,
近一个月来,光是各地赈灾,就耗费了近三十万两纹银,幸赖国库殷实无比,钱财方面倒无关痛痒,只是……朱佑樘很闹心。
这一个冬天下来,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尤其是上岁数的人。
“皇上勿忧,这两日并没有地方雪灾的奏疏递上来,”李东阳拱了拱手,道,“微臣与刘大学士来,并非为了这个。”
“没有雪灾就好……”朱佑樘嘟哝了句,放松下来,笑问:“既无天灾,想来也不是十分紧要了?”
“还记紧要的。”李东阳说。
刘健性子直,直接说了出来,“皇上登临大宝已有数载,再过十余日就弘治四年了,却还没有……还请皇上为了祖宗社稷……纳妃!”
李东阳:“臣附议。”
两人也挺无奈,历朝历代都是大臣规劝皇帝不要沉迷女色,到了弘治一朝可倒好,整个反过来了。
但他们也没办法啊!
成化一朝,皇嗣虽屡遭挫折,却并非没有皇子诞生,不像弘治……莫说皇子了,公主都没有,怀都没怀上,如何不急?
国无储君,终不安稳。
当然,两人也是迫于无奈,被众大佬软磨硬泡,逼着来规劝皇上,主要是这寒冬腊月的,再跪宫门……纯属嫌命长。
再者,二人跟皇帝的关系较为亲近,也不用担心走万安老路。
“皇上,这是宗社大事,不可不重视。”李东阳正色道。
朱佑樘眉头一皱,满脸不悦,欲反驳。
然,刘健却当机立断,快他一步:“帝王事,无家事!”
朱佑樘:“……”
他很恼火,只因……刘健预判了他的说词。
“皇后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年后定能怀上皇嗣!”朱佑樘斩钉截铁:要是皇后怀不上,朕定要那姓李的好看!
他暗暗发狠……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这话,他们不知听了多少遍,可现实却是……皇后至今未怀上。
“皇上,储君是国本,无国本,江山不稳啊!”刘健性子直,说话也不中听。
也就碰上弘治了,换个皇帝,他大概要吃苦头。
朱佑樘不悦道:“怎么,你觉得朕是在诓骗你们?”
“臣等不敢,”李东阳说话就有分寸多了,忙道:“皇上,这事……非个人意志能够改变,臣和刘大学士,以及百官,都相信皇上君无戏言,然,许多事总不遂人愿。”
“李大学士言之有理,”刘健附和,“百官亦不敢,也没有怪罪娘娘的心思。”
刘健知道,皇帝对皇后的宠爱程度,略一思索,一咬牙,道:
“他日若妃嫔诞下皇子,可让皇后娘娘认下。”
顿了下,干脆莽到底,直接道:“无论皇嗣出自何人,都是皇后娘娘的子嗣。”
李东阳震惊:好生狂妄,刘大学士也太放肆……
转念一想,李东阳又觉得可行,尽管在道德上,情理上,这样做说不过去,但,总比皇上一直无子嗣来得强。
说实在的,都要弘治四年了,对皇后怀上皇嗣,他们都不抱希望了。
在他们看来,皇帝还是趁早纳妃才是正理。
李东阳暗暗叹息,昧着良心附和:“臣以为,刘大学士言之有理。”
朱佑樘愠怒,正欲开口,
刘健又快他一步,“皇上,在列祖列宗,江山社稷面前,任何事都要让步。”
接着,一发狠,又补充道:“皇上也要让步!”
“放肆!!”
朱佑樘终于怒了,怒不可遏。
刘健一个激灵,冲动尽数敛去,顿时冷静下来,当即拜道:
“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李东阳也跟着跪下,有心想帮刘健说情,却又怕火上浇油,只好道:“臣亦同罪!”
“你,你们……”朱佑樘‘啪啪啪’直摔玉石纸镇,“皇嗣皇嗣,整日就知道皇嗣,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臣有罪!”
“皇嗣大,还是天子大?”
“臣有罪!”
“……你们确实有罪。”朱佑樘愈发暴怒,“罚俸半年,降品留职,退下!!”
二人心中发苦,这大过年的……
“臣告退。”
两人离开许久,朱佑樘仍兀自生气。
气归气,他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那群人可不似二人这么好对付。
“看来,还得用那李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