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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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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话不说,操起灶台上的菜刀,刀背劈下后颈!

“砰。”一声闷响,那粗黑的汉子无声软倒,少女惊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

景横波毫不犹豫,低喝:“退开!闭上眼!”

少女一抬头,便见她目光凛冽似刀锋,惊得一颤,下意识连滚带爬逃开,紧紧闭上眼。

景横波第二刀毫不犹豫砍进了汉子的脖子!

一刀鲜血飞溅,昏迷中的汉子吭也没吭一声便了账。

因为先砍昏再砍杀,灶屋里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外头几个在等待排队的人,还在哈哈笑着互相打趣,兴奋地等着轮到自己。

少女睁开眼,看见眼前血流遍地,惊得要叫,不等景横波阻止,赶紧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用手势惊恐地问景横波:怎么办?

景横波双手拄膝,急促地喘息几声,只觉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两刀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

她能勉强瞬移,但她走了,这一对姐弟怎么办?人就在这灶屋内,就算逃进地窖也一定会被那些人翻出来,到时候等待这对姐弟的,就算惨不可言的命运。

她不能走。也不能不杀这暴徒。

只能冒险。

景横波示意少女把门悄悄栓上,用桌子顶住,自己走到烟道口,取出怀中一截红色的信炮,那是伊柒留给她的东西。

一直没有用,是因为她还没出城,一旦放射明显烟花,很可能追杀者比伊柒先到。

她拔掉引信,将信炮从烟囱中射出。

“咻。”一声轻微炸响,不算响,但是还是会吸引人的注意力。她走到桌子后,抓起几根尖尖的柴禾,等。

少女慢慢平静下来,披上衣服,也拿起最坚硬尖锐的柴禾,走到她的另一边。

景横波对瑟瑟发抖的少女一笑。

那少女怔了怔,握紧了手中的柴禾,手虽然还在发抖,但十分安静。

门外的谈笑声,在烟花射出的那一霎止住。

有人抬头看了看那一线直入云霄的深红,怔了怔道:“怎么会有烟花?”

另一人反应快,大吼一声,“不好!里面有变!”抬脚踢门。

砰一声门没被踢开,那群人发了急,齐齐上脚,这种门板本就老旧单薄,几踹之下,咔擦一声,门闩断裂,门开了半扇,被后头的饭桌顶住。

一双大脚伸进来,就要蹬桌子。

景横波又是一刀猛砍!

“啊。”一声惨叫,菜刀狠狠地砍入那人腿骨,景横波用力过大,竟然没能立即拔出来。那人已经惨叫着,带着腿上的刀倒下去。

景横波反应也快,拔不出来就不拔,眼看门侧人影一闪,想也不想,手中的柴禾对着人家面门猛刺。

“嗤。”一声轻响,第二个人也一声惨叫,捂住脸向后狂窜,指缝间有鲜血伴着木屑流下来。

景横波两下出手干净利落,杀气凛然,惊着了外头其余的人,众人一时不敢再上前,僵持在原地。

景横波急促地喘息,她用尽全力,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这些人贪生怕死一时不敢上前,她就可能等到七杀赶来。

天光渐渐地亮了。

外头一时还没有动静。

景横波头晕目眩,冷汗湿透了衣衫,却不敢倒下,也不敢闭上眼睛,她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晕过去。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景横波一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一个大汉从墙上的小窗探进身来,一把勒住了少女的咽喉!

景横波大惊也大悔——那窗子半掩在柴禾堆后,她先前没有注意到。

她只得扑过去,棍尖对那大汉猛刺,又怕来不及,手臂一挥,一根柴禾凌空飞起,刺向那大汉眉心。

那大汉一抬头就看见忽然有木棍刺来,大惊之下一偏头,手自然一松,景横波这时也到了,一把先拉过那少女,手中柴禾棍抬手就戳对方咽喉。

她现在出手,力度什么先不说,必定一出手就是对方必死要害。

大汉闪身后让,退出窗户,景横波来不及松口气,因为她听见身后又是砰一声巨响。

因为她离开,顶住门的桌子被撞开了。

几条人影狂扑而入,景横波听见背后风声,最起码有两三条大汉扑向她,她身子一闪想要瞬移,眼前忽然一黑。

下一瞬啪一声,她被三四个人推撞在地,男子灼热的体热和浑浊的气息重重覆盖下来。

又是一声尖叫,少女似乎也被压倒。

手中柴禾已经被撞飞,景横波毫不犹豫,伸手从柴禾堆里再抽柴禾。

不戳死他们,也可以戳死自己!

身上汉子看出她意图,嘿嘿冷笑,“好烈性的女人!”举刀便砍向她手腕。

刀光雪亮,倒映无数狰狞嗜血眼神。

她闭上眼。

“嗤。”

不是想象中剧痛,不是刀砍断手腕的声音,

是剑尖入肉的闷声。

“噗。”一声,她还没抬起头,就感觉被什么灼热的东西洒了一头,粘腻而腥臭,不用摸,也知道是血。

她心中一松,趴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

七杀终于来了。

忽然又觉得不对,那七个逗比,什么时候都吵吵嚷嚷,哪能这么安静?

身上的重压被卸去,不断响起人体落地的声音,看模样,压住她的人,这一瞬间都死了。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很有分寸地插在她腋下,将她轻轻扶起。

景横波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铁星泽……”她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昏暗的灶屋内,铁星泽神色愧疚,怜惜地将她上下打量,“对不住,陛下,我来迟了。”

景横波想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却忽然想起这人和宫胤的关系,顿觉心中滞闷,微微转过头去。

铁星泽向来善解人意,看见她神情,便轻轻道:“昨晚,我们这些质子都被拦在外围,无法进入皇城广场……我派人打听了个大概,就出来寻找你,总想着这附近你比较熟悉,可能会来,就是不知道你到底会在哪里,刚才看见烟花,就赶来了……你……”他顿了顿,道,“我是冲着咱们以往的朋友交情来救你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其余……任何人无关。”

景横波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表明他救她完全是自主行为,和宫胤没有关系,让她不要因此拒绝他的帮助。

虽明白,心中却更滞闷,她却没有说话,只转头看天际一线明光。

到了现在,没有助力,没有属下,命都是别人救的,她有什么资格再矫情,再去拒绝任何一分帮助?

她发过誓,要好好活。

“谢了。”再回头时她对他微微一笑。

铁星泽的神情立即放松下来,体贴地扶她坐下,又搀起那少女,对景横波道:“收拾一下马上走,我想办法送你出帝歌。刚才这批人我都杀了,但难保还有别的追兵。”

景横波低头看看地上尸首,并不是亢龙或者玉照士兵的装扮,甚至也不是帝歌府府丁的装扮,这些人身着的是普通劲装,根本看不出身份。

“这是哪一边的人手?”

“看不出,”铁星泽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帝歌势力复杂,很多家族都有私兵,谁都有可能。”

景横波笑一笑,是啊,谁都有可能,大半个朝廷乃至最高统治者都是她的敌人,那隆盛记的老板在西歌坊开店,很可能就是谁家豪门的暗盘,随便通知一下,就有大批的杀手来了。

“你要么和我一起走吧。”景横波担心地看看那少女,这些搜索者最后进入的是少女家,之后出事,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查出来,到时候这姐弟俩又要遭殃。

少女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赶紧开了地窖门呼唤弟弟,那痴傻少年这才爬出来,果然听话得很。

铁星泽看见那少年出来,先是一怔,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想帮忙拉一把。

那痴傻少年却忽然向后一缩,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连连摇头。

少女看了英挺轩昂的铁星泽一眼,脸色微红,急忙哄弟弟道:“你怕啥呢,这是救命恩人……”

那少年却似乎很畏惧铁星泽,居然想往下爬,少女急得无奈,对铁星泽道:“他怕血……”

铁星泽无奈地看看自己一身溅染的血迹,笑了笑走开,那少年才爬出地窖来,只是还是躲着他。

景横波此时只想快点离开,转身就往门外走,无力地道:“我们赶紧走……”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睁大眼睛。

惊骇地看见一大片剑光!

剑光忽如其来,如浪涛叠潮,呼啦一下卷起她的长发,越过她的脸颊,擦过她的肌肤,留给她一身惊悚的鸡皮疙瘩,奔向……铁星泽。

“呔!小贼放手!”

这声音!

景横波想也不想,伸臂一拦,“住手!”

剑光来如海潮退如风,唰一下从她面前退去,伴随着一阵阵人体向后连串跌倒的乒乒乓乓声,以及相互攻击的大骂声。

“娘的,老大你为什么后撤!”

“我媳妇叫我撤!”

“老三你压到我胸了!”

“老六你踩到我手了!”

“老七你站住,你干嘛掏我口袋!”

“哈哈哈老四你又不穿亵裤!”

“你们这群恶心的男人!”

……

乱七八糟地叫骂声传来,景横波的眼睛,却一下子湿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奔进来,紫毛的霏霏在他们肩头奔走,花毛的二狗子陪着一起骂,人群最后惶然奔出两个少女,拨开这群大老爷们焦急地冲上来,是紫蕊和拥雪。

每个人都在吵嚷着,叫喊着,各种姿态和神情,但目光都紧紧落在她身上。

人真他妈的多……

景横波想笑,又想哭,想大笑一声你们终于都来了,又想大骂一声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或者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着这一群人,一个不少地站在她面前。

她的表情也许太奇异,以至于紫蕊拥雪站住,七杀和天弃停止了吵架,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一片窒息般的寂静里,她缓缓伸出手,似对着所有人,又似对着老天。

“还好,都在……”

随即她晃了晃,倒了下来。

景横波再醒过来的时候,闻见熟悉的土豆白菜味道,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窖。

随即她便清醒过来,感觉到身下摇摇晃晃,不时有吱吱嘎嘎声音传来,似乎自己正躺在一辆板车上。

身上盖着麻袋,透过麻袋的缝隙她隐约看见四周人流嘈杂。身处的位置极其低下,不像板车上,倒像是在板车下弄了个暗屉,她就在暗屉里。

忽然一个声音响在她耳侧。

“大波姐姐。”拥雪低低地道,“九门都已经封了,现在出城很难。铁世子寻来亢龙军每年退换下的制式衣甲,让我们装扮成亢龙军进城采办粮食的小队出城。现在只有军队和有通关令的官员能出城。你不要慌不要动,就在这睡一觉好了。”

景横波轻轻点头以示知道。心中颇有些奇怪逗比师兄弟关键时刻还挺顾大局的,她还以为这群逗比会砸城门踩着风火轮带她出去呢。

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另一边伊柒道:“媳妇。要我说,就这么扛着你出去,这天下还有拦得住我七杀的城墙?不过铁块儿说亢龙军就在附近,惊动大军我们七杀杀还要杀几个时辰,到时候照顾不了你,我听着这话还有点道理。咱们先化个妆出去,回头我一定砸了城墙给你出气啊。”

景横波隔着麻袋捏了捏他手指示意就这样很好,伊柒眉开眼笑地去办了。

一行人拉了十车菜辘辘前行,仓促之间这些菜,都是西歌坊琉璃坊那一片的老百姓贡献出来的。

景横波听着板车向前,城门在排队,很快轮到了这边,守门的士兵似乎没有对这个队伍产生多少疑问,毕竟进城采购的亢龙小队每天都有,铁星泽拿出来的令照也齐全。

士兵只是简单看了一下便放行,众人舒一口气正要走,忽然一个将领走了过来,看了看板车,皱眉道:“这菜色怎么这么杂乱?”

众人心中都咚地一跳,这确实是唯一的一个破绽,菜是各家凑起来的,而军队买菜,都是几种品种,每样数量很大。

好在那将领也是随口说说,瞄了一眼车上菜,赞道:“这紫瓜倒水灵。白菜也粗壮,我那里正需要做紫瓜干和腌白菜,把这几车送我府里去。”

士兵们也不以为意,军队长官截留一点军营菜蔬,不算什么事,当下就有人来推车,其中正好包括景横波那一辆。

七杀眼睛一瞪,各自便要抽出武器,铁星泽忽然走上前。

“将军,”他从容地道,“实在对不住,这些菜怕是不能给您。”

“嗯?”那将领吊起眉毛,似是没想到有人竟然拂他面子,眼神凶光一闪。

铁星泽悄悄凑近他,低声道:“这菜杂,是因为这是成都督要的。”他笑了笑,“你也知道,都督大人新近丧子,不得已又纳了一门新如夫人,如夫人爱吃紫瓜干,这是给她送去呢。”

将领眼神里的疑惑立即去了,表情颇有些讪讪,道:“原来是都督亲信。既然这样,算了。”

成孤漠纳小妾的事很秘密,除了他亲信和亢龙高层,没几个人知道。这将领疑心尽去,退后一步。只是脸上神情还是不太好看。

铁星泽微微一笑,回身挥手示意过关。

那将领却是个不肯吃亏的脾气,想来想去都觉得不爽,斜眼看车经过身边时,手中长枪忽然向板车一插,冷声道:“堆得这么稀稀拉拉,你们有没有中饱私囊!”

他插的,正是景横波那辆!

拥雪紫蕊险些惊呼。

长枪闪电般插下,走在车边的天弃,霍然抬手,一把握住了枪杆。那将领回夺,一夺不动,涨红了脸再夺,天弃忽然松手。

将领回力反弹,踉跄几步坐倒地下,溅起了城门泥泞碎雪。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反了!反了你们!”那将领脸色涨红,指住众人,“拿下!拿下!”

伊柒叹口气,咕哝道:“早说打出去,非费这个事儿……”伸手从板车下拿武器。

忽传报声响起。

“国师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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