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瓦罐中的饭之外还有一道豉汁凤爪,一道蚝油生菜,宿抚恍恍惚惚地看着宫人掀起瓦盖,被扑面而来的香气一激才骤然回神,再看殿侧的滴漏,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
应承安这才接上自己的话:“我做君王时仰仗臣子鼻息,故而手段以拉拢和抚为主,子和做的确实开国君,定鼎革新,是不必像我一般谨慎甚微的。世家虽盛,民心如水。子和既有精兵强将,又得万民敬仰……”
他从宫人手中拿过隔热的方巾,轻轻挪开自己面前的瓦盖,含笑道:“世家之炙手可热就如眼前水汽,眨眼间就散干净了。”
宿抚若有所思地看着瓦罐中的水汽袅袅升起,散于明媚日色中。
应承安放下瓦盖,把方巾还给宫人,起身去净了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黄酒。
“子和需要找到瓦盖、方巾和一只手。”他拿起竹筷,夹起一片青菜,笑吟吟地说,“然后便能随意宰割了。”
应承安身上没有一点杀机,但宿抚仍旧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稍想了一下应承安描述的场景,心有余悸地把视线从应承安手中的竹筷上移开,感觉后颈有点痛,好像刚被人捏着后颈拎起来甩动过一次。
他定了定神,虚心地问:“该从何处寻起?”
应承安想了一下,难得说:“我也不知……想来但凡涉及国计民生,都有可能。”
宿抚一时竟没分辨出应承安是不想说还是当真不知道,两人无声地用完一顿午膳,应承安起身活动片刻,转头看向宿抚,缓缓道:“子和当时如何宰割我,今日便可如何宰割世家。”
宫人已经把两人用膳的碗筷撤了下去,宿抚斜靠在椅背上思索应承安适才的话,冷不防被这锥心之语一刺,险些当场失态地弄翻龙椅。
他长身而起,匆匆几步迈到应承安面前,张口欲言,却突然失了语,只能与应承安茫然相顾,僵立如同死物。
是他拿捏住了应承安的软肋,恬不知耻地用他珍视之物威胁,当时他洋洋得意,自以为得胜,如何得知今日会懊恼万分?
宿抚无言半晌,木讷道:“怎能相提并论。”
应承安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撩开衣袖,把小臂上的刀疤展露出来递到宿抚面前,神色仍旧平静道:“子和逼迫于我,如布细网落雀,一陷其中便不得脱身,非拼死挣命不可。”
他语调和缓,宿抚却面上露出惊惧之色,接连向后退去,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至极的事物。
亡国君便放下衣袖。
“我旧事重提,不是为了指责子和,”他缓缓道,“我和世家均对子和心怀恶意,因此子和应对世家,与应对我总有相同之处。我如今能干涉朝政,是倚仗子和一时内疚心软,不能长久,子和早日熟悉持国秉政,谋定经略,我也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