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纸鸢猖狂,趁夜风而起,得意地和着晓鼓,在六宫满殿的碧纸上张牙舞爪,雀声乱了蒙窗黄纸,罅隙里是吝啬的烛光。
热池的雾愈发浓了。
半响,陈皖那颗提到半空的心才敢缓缓落下,她抬起眼皮,抬起腕骨挥散些许眼前的雾气,去望那倚着内殿金柱的人。
那人的双眸满是讥讽,像最明亮的星辰直直落进了眸底,隐隐约约蕴起些深邃的机锋。
“听说昭仪娘娘病了,我特入宫来探你。”
那人步伐缓缓,在池边站定,长袍下袂被起了涟漪的池水打湿,他眸光沉沉,只盯着陈皖的后背,却不带一丝欲意——
满背都是诡丽的纹涂。
陈皖本能想撑着身子后退,可池子就这么大能退去那儿,她刚想动作,便猛地被那人蹲下身子抓住了她的皓腕一拉:
“敢躲?”
陈皖腕骨剧痛,像被折断一般,而男子的靠近更让她腹痛如绞,陈皖满额是汗,她瞪目,哪还有半分骄纵的样儿:
“主上!奴错了……奴真的错了!”
她心胆俱寒,这晏宫男子都敢随意出入,若是自己在此殒命,也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儿罢了。
男子兀地反手屈指,指骨搭上纤纤右腕,半响,他睫影重重,瞳底晦暗不明:
“服了·禁·药?”
他卸了力道,收回手,眸底三分嫌。
陈皖身子一软,险些跌一跤,幸得撑着池沿,她贴着池壁,双颊活像涂了霜花似的冬枝,白得吓人。
她垂着眸不敢抬头,外域面上皆是惶惶,定了定心神,才敢低低递声去问:
“主上……您怎么来了。”
男子直起身子,理了理泛褶的广袖,褶褶清雪月华流动轻泄于地,汨汨之音平稳无波,听的人却浑身直抖:
“你妹妹出息,上回教训不够,如今又敢躲着我了。”
周遭轻悄悄的,也不知他是如何进的内殿。
乌云蔽月,黟然压身,如有桎梏。
陈皖贝齿咬着唇,她狠狠掐了自个儿掌心一把才将惧意强压下去些,她悄悄抬眸,去观那人的面色。
男子不动分毫。
那池里影影绰绰,映着万水镜袅娜的色,却激不起男子半分·欲·念。
“妹妹她不懂事,您莫要生气。”
陈皖踌躇半响,也捉摸不透男子此番动作的意味,她只得诺诺出声,细细咬着音。
“姐姐服·禁·药·,妹妹偷画皮——”
男子抬眸,兀地弯腰紧紧掐住了陈皖的玉颈,眼神阴鸷,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折断,只一瞬,他字字落得轻轻,却都绕着·死·气:
“你们,想翻天?”
陈皖拼命挣扎,拼命嘶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涨红了脸,周身的热池水因她的动作而四溅。
壁画的残影一片片漂浮眼前,无限放大钻进她瞳孔,肺腑却被箍紧了入不了一丝气。
男子面色平稳,手上不松半分力,像在看些什么好玩的把戏。
淡漠瞳孔映着弯月,殿内火烛发出轻轻地一声烛破音,烛火摇晃,映过男子的面——
景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