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杰也是伶人出身,又跟小五有些投缘,到底还是心疼她些的,脸上却不肯表露,仍旧冷着脸训道:“你看看镜哥儿——辰时起便在勤德厅教你们,申时两刻开始全城各大酒楼、茶馆赶场,亥时才得回府,隔日卯时三刻又起,日复一日,年节甚至更忙些……跟他比,你算得上辛苦?”
小五也听路生念叨过镜哥儿这一天的辛劳,只是为求吕文杰怜悯,哭唧唧说道:“那还是像我一般,有点红有又不够红,不要同镜师兄那样大红大紫的好。”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像他那样,生个病就能被取代。”吕文杰脸上的强硬都快要装不住了,毕竟是做父亲的,小五又是比自家女儿还小的女孩子,此刻伤成这样,多少又跟锦绣有些关系……
小五老老实实点头称是,吕文杰也尽力去吕老板那边求恳,终于允她休息两天,后天登台,因此连勤德厅和徐姨娘的课都省了,宅在院里整整两天不见人。
终于到了第三天,镜哥儿午后让于归请小五去了勤德厅,照例先将下午要在惠丰居表演的内容说一遍,拣不足的地方指点。只是不知为什么,难得没瞧见锦绣过来捣乱,回院时镜哥儿细心,让路生送小五和凤蝶回去,才听路生说锦绣被吕文杰禁足,这个月都不能出门。
小五心中高兴,人也轻快了些,回院便散了另外两个丫鬟各自回去,只跟凤蝶收拾银子衣裳,打算今天便实施逃走大计。她们本就年轻,恢复得快,养了这几天已经基本无碍,又得了那天跟吕老板打斗的经验,提前找了根擀面杖藏好,商量着到时候就打车夫的后脑。
“会不会打死?”凤蝶有些害怕。
小五其实也是怕的,但总得给凤蝶撑着,便毫不迟疑的安慰她:“不会的,咱俩没那么大力气,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打死,吕狗早该没命了。”她们恨极了吕老板,又不知他姓名,这几天总用“吕狗”这个词代替,虽觉对不起狗狗,也没更好的说出来解气了。
等上了马车,见车夫毫无戒心的坐在车辕上赶车,小五和凤蝶紧张得双手交握在一起,并以眼神互相鼓励。
惠丰居地处务城繁华之地,三爷府则在城北,刚出府人少却不敢妄动,再往前也有其他住宅,只有到了榆林河边才真正清净。
马车会先沿着河道跑,随后过桥,桥那边做生意的多了,越往惠丰居走越热闹。因此榆林河边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小五和凤蝶早就计划过,因此越快到河边越紧张。原本小五打算亲自下手,凤蝶觉得她人小力微,怕打不晕车夫,便决定由她下手。现下凤蝶已将擀面杖握在手里,虽微微发抖,却咬紧牙关,,满目坚决。
“打!”
到了榆林河边,小五和凤蝶彼此对了个眼色,立刻一人掀开车帘一人举高擀面杖,对着车夫的后脑就是一下!
谁知车夫根本不晕,只是“啊”的大叫一声,捂着挨打的地方回头惊诧的看向凤蝶。凤蝶又是害怕又是焦急,一下两下三下的继续暴打,车夫也反应过来,停了马车就抢凤蝶手中的“凶器”,小五也加入战团,冲上去双手环抱住车夫胖胖的身子,好让凤蝶打得再准些!
“你们疯了吗?!”
车夫一边高声呼叫一边抵抗,与此同时河边灌木丛后忽然跳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手持巨大的木棍,跳起来一下将车夫打倒在地!
小五和凤蝶都惊呆了,抬眼一瞧那少年穿着脏兮兮、满是褶皱的学子服,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的,唯独那双眼睛黑溜溜会说话似的如同天上的星辰,眼睛下面却拖着大大的黑眼圈,竟是换了个人般的胡思明!
小五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胡思明样子狼狈思路却十分清晰,说了句“快上车”拉起小五便跑,小五也连忙伸手一扯抓到凤蝶的袖子,三人如惊慌失措的小兽,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胡思明坐在车夫的位置,双手一抖那马儿便立刻狂奔起来!
小五喜得眼泪瞬间流了满脸,凤蝶双臂环抱住小五,也欢喜得换了个人般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你是谁啊?这是谁啊?啊!那天的学子……胡少爷?姑娘,他没有厌弃你,他来救你了!胡……胡少爷,我家姑娘并没有……”
小五连忙伸手捂住凤蝶的嘴巴猛烈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胡思明这个样子来救她,便是已然想通,又何必将凤蝶失身的消息说出去,让凤蝶背着这污名活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