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安抚着慕容熙脑瓜的动作顿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化开了一股暖意。
对于慕容熙这种没见过金山银山的小丫头来讲,杨佑安便和五千两银子一样,是遥不可及而又熠熠生辉的瑰宝。
“真是财迷。”杨佑安安慰地揉了揉慕容熙头,将她的脸扳起,这才发现慕容熙正咧嘴无声地哭着,表情委屈得要命。
“哎呀呀呀,脏死了,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杨佑安责怪着,却温柔拭去慕容熙小脸上流成串的泪水,“至于吗,我没打你没骂你的,干嘛哭成这样。”
“我前两天还做梦来着。”慕容熙不愿让杨佑安瞧见自己的哭相,所以很倔强地转过头自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稳了稳情绪后道:“我梦见突厥境外,我和湘雪姐姐走了以后你就被乱箭射死了,像个刺猬似的倒在山坡上不动了。我醒来以后就去问蓝爷爷你在哪儿,可蓝爷爷说他也不知道,我就觉得你真死在山坡上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见不到你我就会很伤心。”
“你这丫头当真做梦都是要我死。”杨佑安蹲下身子,在慕容熙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什么时候学会胡思乱想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么,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跟着蓝爷爷好好学学读书写字。”
“我会写。”慕容熙脸上泪痕犹在地挺了挺胸脯,“我早就会写我名字了,慕容两个字写得特别好看。”
杨佑安有一瞬间的恍神,呢喃道:“慕容……”他没法不去想那个春雷滚滚的雨夜,那个坐在窗前桌边脸色阴沉的老人,那向着窗外抬眸时的阴鸷神色。杨佑安忽然问:“慕容熙,你日后想不想回辽东郡看看。”
慕容熙眨着眼睛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叔叔说会接我回去的,叔叔说我能凭本事赚大钱,叔叔还答应我赏我宅子和仆人来着,没准能像广陵王府那么大,我要回去看叔叔。”
杨佑安闻言,眼中毫不掩饰地添了几分苦涩,但他没法和慕容熙解释,没法让这么小的孩子理解从一出生就被利用着的残忍事实,更不愿意让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无关痛痒、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慕容熙的性子本就狠辣执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改观,杨佑安可不想让她再变回大漠风沙中抱着个女婴想去卖掉的小姑娘。
但杨佑安确实就没打算留着慕容垂,甚至没打算留下慕容氏的很多人,但现在他却起了顾虑。他怕慕容二字在慕容熙的心里太重,怕慕容熙陷入偏执与误解,甚至成为第二个裴寒音。
杨佑安捏着慕容熙的脸蛋,说了些慕容熙要到很多年之后才会懂的话:“小财迷,我也许看不到你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也预料不到你以后会遇到何人,在何处生活。但你要知道,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有我自己的道理。我希望……不,我奢望,不论你以后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记恨我。”
慕容熙懵懂地看着杨佑安,然后伸手摸了摸他那双桃花眸子,孩童心性阴晴不定,慕容熙忽然嘻嘻笑了,笑容不怀好意,“五千两……”
“干什么?”杨佑安很警觉地缩了缩脖子。
慕容熙不轻不重地在杨佑安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摊开右掌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刚才说踢到你就给买糖葫芦的,我要吃糖葫芦。”
“你……”杨佑安扶额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糖葫芦。”慕容熙重复道。
“我听见了。”杨佑安起身,抓上慕容熙的一条小辫子,“走了祖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糖葫芦。”慕容熙着了魔似的,一蹦一跳地跟着,嘴里离不开这三个字。
“混世女魔头。”杨佑安评价道,“下次再敢拿挥着扫帚跟我见面,我就把你扔到荒郊野岭喂狼。”
慕容熙抱着胳膊很傲气地哼了一声,那种故作老成的样子让杨佑安发笑。
那一日,看着什么都好奇的慕容熙向杨佑安敲诈勒索了好些东西,花花绿绿地抱了个满怀却仍然不知道累。
杨佑安一路都很无奈,但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若是有个亲闺女,自己一定会把她宠得没边没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