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杜锦急速砸过来的时候,杨佑安便知道躲不过,但当然也不愿葬身于此,于是微斜身子借了些巧劲儿,让杜锦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本就受伤的左臂上。至于左臂的骨头碎裂成了什么模样,杨佑安不知道,但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右手握紧了那把传言可开山的长剑。
用下巴指了指早就断气了的老板娘,杨佑安冷脸嘀咕道:“可惜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其实她是个挺好看的女子。”
“这回好了,有怨必报,公子必死。”杜锦接话道,脸上恢复了笑容,只是笑容凄绝。
杨佑安右手上原本温热的鲜血变得粘稠,左臂上的痛感渐渐强烈,令他的杀意再度猛然暴涨,如洪水般不可抑制,咬牙狠戾道:“有怨必报?好啊,老子就叫你尝尝四肢尽断的滋味。”
说罢挥手一剑。
或许和谢阳有意无意的教诲有关,纵然这是杨佑安第一次用这把剑,但只一招就已然有了些开山的意味,他脚下的砖瓦碎裂,进而呈网状向四周蔓延,攀越墙壁,爬上屋檐,客栈房屋龟裂倾颓,片刻间化成一片废墟。
烟尘散尽后,杨佑安就立在废墟之上,双眼血红,冷冷看着本要自己出手,却在房屋倾塌前先将那已经死透的老板娘的尸首抱出来的杜锦,看着这个痴情的肥胖男子小心摆放好尸首,而后满眼绝望与怒意地向他掷出陌刀。
陌刀犀利盘旋,杨佑安却不躲,凭着半吊子的屏障抵挡,任它不时地留下刮伤,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抬手将开山之剑收回,右手悬空,拧了个方向。
杜锦心头一颤,伸手摸向腹上肥肉却已然来不及,一口鲜血自喉中涌出。
杨佑安抬手并不是要把杜锦腹中夹着的长剑召回,而是学着谢阳截断瀑布一样迫使长剑横贯向前。杜锦肥肉再多,到底是人肉人皮,总能划得烂,腹间鲜血流出,摇晃如山倒,和身边女子的死法颇有相似。
杨佑安一声冷笑,说到做到,一跃而去,但因为杜锦胳膊腿上的肉太多,便退而求其次地踏折了他的手腕脚腕,而后居高临下睨着他。
一招没什么模样的开山,一次没什么精髓的断河,谢阳看到了定会跳脚大骂。
但好歹是胜了,杨佑安庆幸自己还不至于死在龙头州之外。
杜锦仰在地上,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老板娘,嘿嘿而笑。
杨佑安一阵反胃的恶心,一脚踏在他肥厚的脖子上,道:“最后问你一遍,买我命的人到底是谁?”
杜锦只是笑。
“说!”杨佑安被他弄得满心怒气,指着老板娘的尸首道:“不说就别想下去和她团聚。”
杜锦把舌头伸到牙齿间,狠心一咬。
“你……”杨佑安差点儿气疯,但趁着杜锦还有一点儿意识,不死心地逼问道:“那人是不是姓蓝?”
杜锦白眼一翻,断了气。
杨佑安忍不下怒气,抬手给了这个死人一耳光。他本想拔萝卜带泥,向上摸个究竟,查一查自己的行踪到底泄露到何人手中,没成想这胖子死得如此痛快。
其实杨佑安心里也有些思量:调动这些江湖人士来杀自己,并不符合天子杨耀坤的身份和心性,同样也不太像那些天子党人的所作所为。但这种事却是蓝景山可以做得出来的,或早或晚,他总归不会容许自己和他分享本该完全属于他的那一杯羹。
只是蓝景山若真是现在下手会不会太心急了,又或者说,目的明确想杀自己的还另有其人?
杨佑安一时想不明白,心中压抑难耐,为了解恨便割下了杜锦比常人大上好几倍的脑袋,沾了满身腥臭血污,大骂着把那颗脑袋一脚踢出去好远。
而此时,白衣木剑,静静伫立在离他身后五十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