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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语文课，高老师临下课前说：“同学们，明天，学校要听我们班的语文课，按说呢，我是不喜欢这种事先通知的听课活动，如果听课欢迎随时来听就是了，但是学校说这节课有外校的领导和老师来听，指名让我讲，也是对我和我们班的信任，所以，还是要重视和适当准备一些，我想了想，采取择中的办法，所以，明天咱们就上今天我们刚上过的这节课，刚才同学们配合得就很好，明天我们还上这一课，我不会指定谁回答什么指定问题，同学都很优秀，很多同学的回答总是能出人意料，非常精彩，所以，我相信，明天我们的课一定会同样精彩的，大家有信心吗？”

同学们都很喜欢高老师的课，自然齐声回答有信心。

然后，高老师点名张颖、李雯、周琼、郑保国、林怡、周爽等六个人来教室外面交待一些事情，周爽心想，怎么高老师也变成这种爱作假的人了呀？

大家围在高老师身边，高老师说：“我叫你们出来，只是简单交待一下，明天讲课，你们几个平时回答问题积极的同学希望能表现得更好些，要积极举手回答问题，课的内容跟今天差不多，但我会有些新东西讲，问的问题有今天问过的，也会有些临时性的，希望大家明天积极配合我，好不好？”

“好的，好的。”同学们纷纷点头。

“周爽，你有什么问题吗？”高老师看周爽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高老师，你不是一直教我们，千做万做，学做真人嘛。现在为什么教我们上一节早就上过的课给人家听。我们以前也上过不少这种课，但是你带我们班近一年了，从来没有这样上过呀？这次为什么……”

高老师看着周爽，又看了看大家，“你们也都有这种疑问吗？”

李雯和林怡举了举手，表示也有这种疑问。

高老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周爽的肩膀，“周爽，谢谢你很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想法，也很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甚至是高看，我很荣幸。”

大家都看着高老师，这个平时言语滔滔、口若悬河，很有思想和原则的老师。

“是的，我平时是经常向大家强调要做真人，但是明天的课确有不同。事实上我也认真想过这件事儿了，学校是上周就通知我了，我一直没跟大家说，今天才说，也是希望不过多准备，保持一定的原生状态，另一方面，明天上的课和今天上的还是会略有不同，不会是今天的重复。”

“哦。”大家的表情有的释然，有的还有些不解。

高老师看出有些同学还不能理解，略一沉吟，便继续说道：“有些事，事实上只有你们将来踏入社会后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既白的，做事是要有原则，但更多的时候也有通融，也要有一定的灵活性，当然不能违反法律和道德。我以前也非常反感反复准备然后上的那种表演课，但是后来看了一些非常成功的公开课后，发现其实那种准备对老师也是一种磨炼和提升，很多老师在这个过程中把课吃得更透了，把语言提炼得更精准凝炼了，对年轻的新老师来说，确实是很好的可借鉴学习的榜样课。”

“磨课有他的好处就是吃透一节课或几节课，然后触类旁通，整体提高授课水平罢。像我以前那种野路子，虽然同学们也很喜欢，但课堂效果出不来，我也是听了很多公开课，自己也钻研了很多年教学之后，现在才总结出来的自己的教学风格。”

“再者，人也不能太自由、太任性了，要懂得迁就那些爱你的人，包括你的同事和领导，做你喜欢做的事，但同时，也要做你必须做的事。”

“那还有原则吗？”李雯问。

“原则都是有边界的，道德也是有底线的，任何事关键是度，将来你们长大了，踏入社会，就会明白，坚守原则有多困难，到那时候，关键就是学会把握好一种度。没有灵活性，你会寸步难行，但没有原则性，你会迷失自我，所以，你们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高老师说到这儿，看了看大家，大家的神情或明朗或疑惑，不尽相同，高老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吁了一口气，“不妨我再跟你们多说些，像老师我，其实也就是当老师行，如果到社会上肯定是混不开的，我有两个同学，一个从商，一个从政，知道怎么说我吗？”

大家听着高老师分享心得，自然是专心听讲，没有人接话。

“他说你们当老师的在社会上混不开的，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凡事爱断个对错，爱认死理儿！人与人交往不是靠对错去辨别和相处的，而是靠利益。”

说到这儿，高老师神情略有一变，似乎有些后悔说这些，他看了看同学们，大家的神情也充满疑惑和不解。

“跟你们说这些我马上有些后悔了，这不符合我们平时从课本、书本上领悟到的价值观，也不符合课堂上老师传达给你们的理念，但是在社会交往中，却是很多赢家的信条。”

“将来你们踏入社会会明白很多的，很多事情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有时候无关乎对错，只是你的一种‘选择’，你是选择自我，还是选择妥协。”

“选择也是有限制的，你的年龄、能力和背景，都决定着你的选择，现在的我，不再选择那么愤世嫉俗了，我选择有原则的妥协。”

高老师说到这儿，又用手拍了拍周爽的肩膀，“以前我给你们传达的好恶太多了，本来是希望你们能知善恶、明事理，现在想想，可能也限制了你们自己观察和理解这个世界，我可能有些自私了。”

“这其实只是一堂课，没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我会把课上好，不会让你们上一节完全重复的课的，只是希望我们共同把这节课上好。”

高老师说到这儿笑了笑，“大家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

大家思考着高老师说的那些话，感觉他似乎心里很沉重似的。

铃声响了，高老师宣布下课，然后和同学们挥手告别，大家走回教室。

林怡边回座位边小声说：“听说高老师现在还没有结婚呢，年龄不小了吧？”

“他就是以前太愤世嫉俗了，找女朋友非得找价值观相同的，这太难了。”张颖说。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有个他以前教过的学生现在在跟他交往呢。”李雯小声说。

“你们别那么八卦好不好。”周爽在后面敲打走在前面的三个小女生。

郑保国忽然说：“你们不知道吧，听说高老师该晋级了，这节课对他很重要，很多比他小的早晋级了，他就是太自我，太不按规矩来。”

见郑保国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大家默不作声，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座位上，李雯问周爽怎么这么大胆子敢当这么多人面问高老师那个问题。

周爽说：“第一，我是真的不喜欢那种表演式的公开课，一上就浑身不自在，尤其还要我参与表演。第二，我是真的尊敬和喜欢高老师，他以前给我的印象就是太高大全了，我不希望他做他以前口中的那种假恶丑的人，现在想想，我有些把他想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不现实。”

“说的跟你以前没有上过这种公开课似的，每次你都是怎么上的呀？”李雯调侃地问。

“我最近总结吧，我有个特点，别人是什么事儿干得多了，就会适应，哪怕当初很反感或抵触，终会由对抗变成接受，最后还离不了；我却不是，我一开始接触，是好奇、观察和参与，接触和了解得多了，就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和它的问题与丑陋，便会越来越排斥。”

“比如说？”李雯问。

“比如？……比如升旗仪式吧，一年级时，觉得咱们学校的升旗仪式特别好，尤其是学生演讲，都非常励志，积极向上，但是现在上三年级了，看得听得多了，觉得天天都是大同小异的类同内容，其实一点儿新意没有，根本没有青少年应该有的灵气和创新意识。我们现在三年级又开始重复去年和前年三年级同学们说的话、做的事儿了，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我却是腻烦透顶。”

“周爽，你别说，你还真是这种人，开始吧，感觉你平平稳稳，和我们一样，后来吧，就感觉你越来越‘作’，天天喊这儿不对，那儿不行的，老挑毛病。”张颖在一旁笑着总结道。

“你也发现了吧？我是最近总结才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的。”

“这不叫毛病，这说明你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你是个不会轻易被环境同化的人，再或者说，温水煮青蛙的事儿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李雯笑着总结。

“你别老这么知心好不好？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呀？知道他怎么想的。”张颖笑着推了一下李雯。

李雯驳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不是这么想的呀。”

周爽听着又好气又好笑。

李雯忽然说：“周爽，有一件事儿告诉你，下下周该咱们班升旗了，周老师说让你参加，你说你是演讲呢，还是升旗，你选择吧。”

“那，我还是升旗吧。”周爽不假思索地说。

“知道你会这么选择。”李雯和张颖齐声说道。

第二天，高老师的公开课按时开始，如高老师所说，他讲的内容和昨天有许多不同，举了很多新例，讲了很多新内容，同学们没有一点儿吃剩饭的感觉，一堂课下来，大家回答问题仍然很积极，效果很好，课后，李雯总结：“高老师就是高手，讲课随心所遇，却好像精心准备一样，关键还是学识高呀。”

林怡说：“如果这节课关乎高老师的晋级，我宁愿再上一百遍。”

林怡的同桌李静忽然扭头问：“你相信有师生恋这回事儿吗？”

“相信呀。”林怡脱口而出。

“好的，我知道了。”李静点点头，神情怪异。

林怡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静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怎么了？”

“没什么。”

坐在后面的李雯、张颖和周爽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

周五，张颖拿着写好的国旗下演讲稿让周爽给个意见，周爽接过稿子认真看了看，前面是春风满面、令人心醉地寄语，接着是展望未来、前程可追的誓言，然后是立足当下、发奋学习的教诲，最后是振臂高呼、誓言胜利的号角。

周爽默默地读了两遍，试了试上口程度，感觉还不错，只是内容有些陈旧老套，但朗诵出来仍然是一篇中规中矩的经典的国旗下专用演讲稿。

张颖说上午第四节要拿给班主任老师和教导处领导过目审阅的，问周爽有什么改进意见。

周爽略一犹豫，说没有。

说实话，周爽不喜欢这种演讲稿，但这种演讲稿是符合国旗下演讲的生态体系的，励志、催人奋进，号召大家爱国、不忘历史等等，没有错误，朗诵起来也很上口，演绎得好，也很能打动人，只是周爽感觉有些老套，但怎么改，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但是不这样写，只怕也很难能拿到那样的场合。

第二周星期一，清早升旗仪式，各班整好队伍，在综合楼旗坛前集合。

这次是四班升旗，升旗手一男两女。

在侯科长喊过“出旗”后，升旗手正步向旗坛走去。

按照以往习惯，这个时候正是大家欣赏和点评升旗手的时候。

大家的点评其实也颇仁慈，没有惟相貌论，更没有惟穿戴论，这首先保证了不会有人身攻击，大家感兴趣和乐衷于评论的是三个人的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