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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这样’的女子?”谢向晚向来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这样”是哪样?难不成是有人刻意培养出来的?
周氏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她就知道小姑子是个聪明人,她微微颔首,轻声道:“家世清白,父母兄弟俱全,祖上出过读书人,却家道中落。女子本身能力平庸,相貌却是极好的……”
周氏缓缓将她调查来的情况详细告诉谢向晚。
谢向晚细细咀嚼着周氏话中的意思,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问了句:“在两淮还有许多‘这样’的女子?”
周氏继续点头。
谢向晚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道:“且让我猜一猜,这些女子应该都不着痕迹的嫁入了豪商之家吧?”
说是“问”,语气却甚是笃定。
江南富庶,巨商豪商不知凡几。尤其是近些年,朝廷开拓了海运,南边沿海的一些府县日渐繁茂,进而衍生出许多家资百万、千万的大富商。
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没什么政治地位,偏家里的金银满山满谷,这就不免会引人眼红。
地方有官员,京中有贵人,谁都不会放过江南的摇钱树们。
特别是先太子病逝后,诸皇子各怀心思,拉拢朝臣、经营自己的势力,而这些,都需要大把的银钱做支撑。
如此一来,多招揽些豪商进自己的阵营中,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过,似盛阳这般,提前十多年就开始布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从诸多豪商的银库里往外倒腾银子,就有些让人心惊了。
周氏再次点头,回道:“妹妹猜得没错。据我查到的便有四五个类似的情况。在扬州,除了袁氏,还有两位,一个是嫁入了宋家。另一个则是嫁给了李家。”
宋家便是谢嘉思的婆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粮商。
而那个李家也不是泛泛之辈,是仅次于谢家的盐商。
眯了眯眼睛,谢向晚问道:“她们都是盛家的亲戚?”既然与袁氏一样,那么应该是盛阳,哦不,确切说是燕王的手笔。
“嗯”,周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过。除了袁氏,其它女子嫁入商贾之家,盛阳并没有出手。”
谢向晚挑眉,凉凉的说道:“哦,这么说来。盛大人对咱们家还挺看重的呀。”也可以说是背后的燕王很看重谢家。
周氏略一沉吟,试探的问道:“或许,他们看重的不只是谢家的钱!”
谢家虽是江南第一盐商,可江南并不缺豪商,单独一个商户比不上谢家,但两个、三个加起来总能比得上吧。
所以,如果对方单单只是为了钱。根本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谢向晚知道周氏聪慧,嫁入谢家半年多了,或许察觉到了什么。
但有些事,就连谢向晚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她不可能把自己猜到的东西当做正确答案告诉周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谢向晚还不能完全相信周氏。也就做不到真正的推心置腹了。
说实话,谢向晚肯把袁氏有问题的事儿告诉周氏,已经对她莫大的信任了。
想要再深入的探讨某些问题,却是不能够了。
谢向晚端起茶盏,掩饰似的低头轻啜两口。而后淡淡的说道:“我也不太明白,咱们家除了钱还有什么?!”
周氏乖觉,知道自己的这次试探失败了,讪讪的嗯嗯了两声,便把话题扯开,说起家中的一些琐事。
谢向晚也没有追究,更没有生气,周氏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姑嫂两个不咸不淡的说了会儿话,谢向晚便起身告辞了。
周氏亲自起身将她送到门边,谢向晚再三让周氏留步,周氏这才停下来,目送谢向晚离开。
“大奶奶,大小姐走了?!”
周氏的贴身侍婢凝碧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甜白瓷炖盅,她见室内只有周氏和两三个侍婢,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刚走!”周氏重新坐回罗汉床上,腰身不似方才那般直挺,身后的小丫鬟机灵,忙将一个靠枕塞到周氏身后。
周氏头也没回,直接将半个身子斜倚在了靠枕上,有些疲累的微合眼睛,低声喟叹了句:“……她在又如何?我终究只是个刚过门的新妇呀。”
谢向晚,哦不,应该是整个谢家会防着她,周氏可以理解,毕竟她只是个外人,刚过门还不足一年,又没有为谢家生下一儿半女,谢家不信任她也在情理之中。
凝碧将托盘放在炕桌上,揭开炖盅的盖子,里面放着的是精心熬制的红枣雪耳莲子羹,丝丝香甜的味道随着白色的热气在房间里慢慢飘散。
不过,周氏却并不在意,她还在想着心事。
谢家人不信她,她理解,可她并不会就这么干等着。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可谢家的许多秘密,她却连边儿都摸不到。
成亲半年了,夫君待她极好,但还是没有彻底将她当做至亲至近的人。这让周氏有些不舒服。
所以,她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好让自己能尽快的融入到整个谢家。
猛地睁开眼睛,周氏唤过凝碧,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道:“让延寿堂和西苑的人都盯紧点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立时来回我。”
凝碧忙应声:“是,奴婢明白!”
周氏还在思索着,片刻后,又吩咐道:“对了,万家那边也不要松懈了,给我盯死了!”
“是,大奶奶。”
凝碧弓着身子,恭敬的应道。
周氏接连发布了几道指令,直到没有任何遗漏,她才坐起身子,准备吃粥。
拿起汤勺,周氏又顿住了,不知为何。自从相公离开后,她便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脑中灵光一闪,她忽问道:“对了。三叔他们启程了没有?”
凝碧的神色僵了下,干巴巴的说:“还、还没有,三爷说了,还有件要紧的事儿没办,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再回京!”
去年周氏嫁入谢家后,周老爷便领着一家老小返回京城。周安歌虽然不舍,但还是跟着家人一起走了。
临走的时候,同样不舍的谢向安送给周安歌一只自家驯养的鸽子,以便两人随时通信。
周安歌很是开心。回到京城后,便三不五时的给谢向晚和谢向安写信,将一些京中的趣闻分享给他们。
如此一来,周安歌虽然离开了,但与谢向晚姐弟两个的交情反倒更好了。谢向晚知道周家在京城的生活并不富裕,周安歌又有那么一对父母,日子过得也不如意,所以就吩咐京城店铺的掌柜时常去探望一下,给周安歌送些衣料首饰和稀罕吃食什么的。
原本是好意,不想却让周至礼夫妇缠了上来。
这对夫妻显是无法适应周家的“节俭”生活,几番折腾后。竟以管理庶务为名,又从京城跑到了扬州,一待就是两个多月,过年的时候也只是匆匆赶回去祭了个祖,大年初五便又返回了扬州。
他如此“勤奋”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打理庶务”,至少在周氏看来不是!
叮的一声。周氏将汤匙丢在了桌子上,冷声道:“哼,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竟不知道,几年不见,我的好三叔变得能干了呢!”
狗屁“要紧事儿”。依她看,分明就是贪恋扬州繁华,以及谢家提供给他的豪奢生活。
凝碧的额角抽了抽,她是周家的家生子,全家都在周氏那一房当差,对于“清高孤傲”却没有善待过自家三小姐的三爷,真心没有多少好感。
最让凝碧看不过的是,当年三爷夫妇那样刻薄、挤兑三小姐,如今却要打着三小姐和已逝大爷的名头在扬州招摇,真是、真是太无耻了。
这样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在三小姐面前摆长辈的谱,哪怕是来要钱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高高在上”,仿佛跟三小姐这个盐商妇共处一室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
真真好笑,三爷一家四口花谢家的银子时,怎么不嫌那银子有铜臭味儿?!
不过,凝碧到底是个丫头,心里再怎么不忿,不能有所表露,更不敢接主人的话头,只低着头暗暗唾弃。
“就是可怜了七妹妹,有这样的父母,她以后……唉,”
周氏叹了口气,前些年借住谢家,她和周安歌相依为命,倒也有了些感情。
周氏也好,谢向晚也罢,基本上都是看在周安歌的面子上,才会时不时的命人送些银钱去周家——左右没几个钱,能让周安歌过得舒服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