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倒飞而出,轰地一声撞上林木,整个人痉挛着松开了握刀的手。
他吃痛地手脚并用爬起身,伸手还想去够碎裂的弯刀,口中还不忘恐惧地念叨。
“不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北燕王族……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
剩下的话语断在了喉间,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自己心口的玄铁长剑。
一样离要害差三寸。
晴岚束发的发带因为长时间的奔走与打斗被划开了裂口,长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肩上。
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倒映出他苍白的面容。
剑被无情地抽离,鲜血喷涌而出,顷刻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但这还没完。
冰冷的指节拽住了燕北人的领口,用力反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染血的剑抵上了他的喉咙。
“死吧。”
这是他唯一听见对方说的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下一瞬,墨尺毫不留情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雷声轰隆,似乎再过不久就要有一场大雨
飞溅的血珠子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淌落,刺鼻的血气让人皱眉。
她仰起头,看向暗淡的天际。
“周秦。”
晴岚眼底的血色还没完全褪下去,在昏暗的林间显得格外可怖。
“我知道你还没走。”她低低笑了声,“在我到这里之前,我曾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萧狄口中透露出的那些有关八年前的事情,时怡的死因,都是她想正面问一问这个人的东西。
但是这一路走过来,目之所及,耳之所听,都在告诉她,没有必要了。
不论有什么理由,不论有什么隐情,都不该傲慢地将无辜者的性命作为筹码。
那是用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粉饰太平的冷血。
她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最开始见到寨子里的惨状也会不快,可这世上终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刀子不曾落到自己身上,就感受不到那种疼。
她现在很疼。
墨尺归鞘,声响清脆。
内力裹挟着女子含怒的话语响彻林间。
“自此刻起,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似乎有人在暗处轻声叹息,但这点细微的声响被雷声掩盖,消散在大风中。
大雨倾盆而下,外来的兵将护着活下来的苗人暂时回到了山谷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谷中的残局。
有苗人冒着雨跪伏在祭坛下,哭泣着为死去的巫祝送行。
晴岚驻足在祭坛边看了两眼,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阿姐……”
她闻言回过头,眸中的凉意尚在。
白瑜抿紧了唇,道:“司云姐和另两个巫祝已经在给苏姐姐疗伤了,你别担心……”
晴岚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过去在少年肩上拍了拍。
“错不在你,无需自责。”她眸子闪了闪,“是我没保护好她。”
如果她能再快一点,大概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走吧。”她深吸了口气,“带我过去。”
屋檐下的灯笼被大风吹得四下摇晃,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似只是为了洗去那些血渍与疮痍。
祈归坐在外头的台阶上,见到来人目光颤了下。
“怎么样?”打湿了的衣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将原本的血迹晕染开,晴岚看了眼屋内通明的灯火,哑声道。
“你该去换身衣服。”她答非所问道,“风太冷,若是……”
可到底是没把话说下去。
她望着女子纯净如玉的一双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不好。”
医者难自医,她先前拿自己试针的损耗尚未完全恢复,这次又是伤了内腑,再加上失血过多种种,单单拎出去任何一条,几乎都是致命的。
得亏她们此时身在南疆,疗伤的又是见惯了重伤的巫祝。
但也正因如此,“很不好”这三个字也足以在人心口再压上一块巨石。
“阿瑜。”晴岚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先去院外守着。”
少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眼眶通红,可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乖觉地点了头离开。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僵硬地迈开腿,宛若被人推搡着往前走的提线木偶。
入眼的是刺目的红。
司云约莫是猜到了是她,回过头时瞳眸深深。
“那个燕北人的刀上淬了毒。虽然不是什么烈性毒,但是以她此刻的状况……”她吸了口冷气,“伤已经很重,再添上一种毒,哪怕很轻微,都是要命的。”
晴岚眸子动了动,道:“没有办法了吗?”
少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她们俩的模样叹了口气,冲着后头跟着合上门的祈归摇了摇头。
这是荆楚的事情,她们说了不算。
“有。”司云面色沉了下来,“但是……墨客承担不起。”
她没有说任何人,反倒是提起了墨客。
晴岚薄唇微动,抿了个细微的弧度出来。
“纤竹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