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这么近是要做什么……晴岚忍不住往后退开些,轻咳了下道:“没什么。”
这哪像没什么……苏念雪顺了她的意也往后退了些,道:“当真没什么?我看你方才不太对的样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她闻言垂眸叹了口气,道:“你算算从我发现他到他毒发而亡的时间。”
时间?苏念雪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冲着你来的?”
晴岚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又或者说……猜不出来。
自己这几年都不在中原,为什么恰好是自己回来的时候江南出了事?又为什么那么恰巧地被自己遇上?
真的只是巧合吗?恐怕不是。
但这件事若是深想……
苏念雪静静地望着她侧脸,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知道她是黑鹰,那些过去在自己这儿也是一片空白。人家不愿意说,也勉强不来。
六扇门的人来的很快,官差们利索地把尸首拉了回去,只余下惨淡的月光照着那一方尚残留着血迹的青石板。
大抵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就知道你在这儿。”苏念雪去了趟厢房没找到人,思索了下跳上了屋顶,果不其然见到了在吹风的晴岚。
本来尚在沉思的人被她这么一喊忍不住抖了下,回头见是她松了口气般道:“怎么这么晚来寻我?现下已经过了子时了。”
“唔……睡不着。”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如当初在西域时的模样,“你不也没睡?还在想之前的事?”
“嗯。”晴岚点了点头,顺势往后一倒在屋檐上躺了下来,“虽然没有头绪,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苏念雪闻言也是叹了口气,道:“是啊,毕竟这种事情……唉,不过,你觉得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还是……黑鹰?”
黑鹰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太少了,而且他们常年身处边境,按理来讲不会牵扯到中原来,可若是冲着她个人来的……除却黑鹰这重身份,自己对她唯一的了解就是她是当年那位有天下第一轻功之称的晴离月前辈的孩子,余下的……
对了,她的兄长,她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按理来讲这等名满江湖的人物若是……应当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吧?可据她后来问到的,那位前辈却是突然消失在了中原武林。至于是否婚嫁,根本没人知道。
而且她记得晴岚说过,四年前她才去的西域,此前一直长于荆楚。若是荆楚……她垂眸沉思。中原武林除却南北两家,称得上声名远扬的,就只有唐门、权煌阁与极天宫了。唐门远在巴蜀,委实扯不上什么关系,权煌阁地处清河,是近年来兴起的名门,亦是威胁谢氏的一大势力。至于极天宫……若是没记错,恰好是在荆楚的郢城!
可……极天宫的人怎么会是黑鹰?从宫主到下一任的继任者,所有的信息都清清楚楚,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啊。
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只得暂且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抬头的那一瞬,却恰好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晴岚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撑起了身子,一双琉璃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苏念雪愣了下,问道。
“我同极天宫没关系。”她摩挲着指尖,像是纠结了许久终于决定说出来一般,“黑鹰是我阿娘建的不假,但让我去,是我哥哥的意思。”
“什……什么?”
“苏……啧,你觉得我武功如何?”
她闻言思索了下道:“嗯……我接触的江湖榜高手不多,但你的武功在我见过的人之中,仅次于我们谷主,甚至连谷中的前辈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吧……那一在天山对上魔教的教众,身法速度就算是我已用上了辨微之术,也无法全然看清,我不晓得那是否是你的极限,但……你真的很强。”
可晴岚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向寡淡的一双眼里流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我没有握剑的理由。”
“什么意思?”
“你为了什么拜入药王谷呢?我是说你自己的理由。”
苏念雪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答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不论是钻研药植还是救治病者,都是我所愿意去做的事情。再者……能让自己在乎的人无病无灾,不也很好嘛?”
“但我没有为了自己握剑的理由。”她摊开手掌,望着因为常年习剑而生出的薄茧,缓缓摇了摇头,“黑鹰也好,其他什么也罢,更多的是责任,从始至终,我握剑都是为了旁人。而我自己为什么要习武,我不知道。哥哥说过,责任不是枷锁,若我不愿,自然不必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的黑鹰,但我不愿放下。所以……我不明白,除了这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拿剑的呢?”
这个问题……似乎本来就无解啊……她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些什么。若是连前路的方向都不晓得,谈何向前呢?
可……
“你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吗?譬如你哥哥之类的?”她突然道,“还有你一定要救的那个人。这总不是责任了吧?”
“那是因为亏欠……”
“是你亏欠的吗?那人是为了你而中的毒吗?”
“不是……”
“那就谈不上亏欠二字。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责任与亏欠啊。你想去做,就是因为你想,不为其他。就比如若是现在我遇到危险,你救不救?”
“……”
这……算是自己的理由吗?她怔愣着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女子,一时间竟是无言。
“所以,那些人真的是冲你来的,而不是黑鹰,对吗?”见她不说话,苏念雪重新问了遍,“不然……你不会同我说这么多。”
晴岚抿了抿唇,轻叹口气道:“你还记得我在西域说过什么吗?同我扯上关系,可没什么好处。就如这次,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也不清楚他究竟走了一盘什么样的棋局。即便如此,你……”
“这个世上本就如棋局,人人都是棋子,哪怕是自认在下这一盘棋的人。”她只是摇了摇头,“我的话还是同在西域时说的一样,我信你,不因你是黑鹰,因为我相信我所看到的,相信我所愿意相信的。”
“纵然有朝一日千夫所指,亦不改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