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云中卫都是觉醒者中的佼佼者,他们的数量有几万或者几十万不等,你看天上的这些云彩,很多都包裹着它们的飞船。
“它们除了应对地表可能出现的异变者,还有个任务,就是保护地下的核心区域。”
杨洺似乎也来了兴致:“核心区域?”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利维·巴多利道,“我只是跟云中卫的几个教官比较熟,当初我也在那里任职过一段时间……我们还是聊聊社团的事吧,刚才达鲁说的不错,我们要有个纲领,也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社团是干什么的。”
艾德旺·卡布巴笑道:“我能问下吗?大叔你到底为什么要搞这个社团?”
“我?”
利维·巴多利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我们失败了,你知道的,我们凯特人的祖先,在漫长的岁月之前,输给了我们的敌人。
“然后,我们就失去了这片天空,被剥夺了制造宇宙飞船的能力。
“我们已经把这颗星球开发到了极致,想要向前发展,就只能从这里走出去……没有空间了,你们懂什么意思吗?”
杨洺和艾德旺·卡布巴同时点头。
“唉!”
利维·巴多利沉声道:
“可是呢,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是低头过着自己的生活,去为了所谓的人生和优越感而不断拼搏,已经没有人去在乎,我们到底能否获得遨游太空的能力。
“是的,能否走出去,看似跟这个社会的个体没有关系,但、但当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堪重负了,我们拿什么去养活这么多人口?
“这就是资源储备和资源未来规划的重要性了。
“只有走出去,去开辟新的星球、去寻找新的家园,才能最大程度上,提升我们文明的生存能力。”
艾德旺·卡布巴问:“可是,那些敌人会不会在注视我们?”
“敌人一直在注视我们。”
利维·巴多利看了眼杨洺,继续道:
“我们被敌人击败之后,敌人从未放弃对我们的监管,他们会紧盯着我们的科技发展,一旦我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他们就会阻碍我们、破坏我们。
“我们没机会跟他们和平相处,因为他们是先发者、是占据了巨大优势的一方,他们从各个角度控制着我们的一切。
“只要我们不去触碰太空科技,无法飞跃去更宽阔的空间,他们就不会对我们有任何限制,但只要我们想要自我升级、完成文明的自我飞跃,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扼杀我们。”
杨洺道:“这几乎是死局。”
艾德旺·卡布巴问:“凯特人,也就是我们,当年也是想挑战那个强大的文明,才会失败的吗?”
“是的,这段历史你们是接触不到的,我也是听我几个研究历史的酒友说起过。”
利维·巴多利叹了口气:
“其实在我的角度来说,我能理解我们的敌人,也就是那个曾经击败了我们凯特人祖先的强大文明。
“在文明发展的这条路上,他们走的更早、走的更远,对我们这些后来者的欺压,也就变得理所当然、充满了正义性,因为规则都是他们制定的,当我们想要为自身的发展谋取一些利益时,他们就会指责我们违反了那些本就有利于他们的规则。
“是的,宇宙是广阔的,但更广阔的,还是生命体创造的璀璨文明,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以及这个文明不断提升的人口,这个文明就能一直向外扩张。
“所以我敢断言,在星际航海的大时代中,发展权是一个文明最重要、也最基本的权力。
“如果有其他文明无故……注意,我说的是无故,无故去剥夺这个文明的发展权,那就可以给对方定性,对方是不义之举。”
杨洺突然笑了:“不义之举又能怎么样呢?没有那种凌驾于所有文明之上的主宰者,去给施暴的文明降下神罚。”
“是的,这就是文明最残酷的地方。”
利维·巴多利的目光悠远且坚定:
“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当然,你们记住这玩意也没什么用,我只是习惯性地用一个老师的口吻,来教导我的学员。
“文明发展权,是文明最基本的权力。
“以文明的角度来看,如果一场战争,能够让这个文明获得发展权,那这个文明损失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人口,都是可以接受的。
“人口可以恢复,只要这个文明的自我认知不会崩塌,精神、文化在不断传承,获得了发展权的文明,很快就能恢复人口,并向外不断发展。”
艾德旺·卡布巴缓声道:“我不太同意老师你的这个观点,虽然站在文明的角度来看没错,但站在个体的角度,我们或许也要关注一下每个生命的生存权。”
“是的,你说的没错。”
利维·巴多利笑道:
“我只是在说一种理想的环境,集体尊重个体,个体拥护集体,这个是文明向前发展的基本。
“但有时候,如果我们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比敌人更加残酷,才能去应对这种挑战。
“我觉得,星际大航海的时代,文明的消逝与溶解,应该是经常发生的现象。
“你必须站在整个文明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才有可能去战胜那些比我们先发展很多年的敌人。”
“可是,”艾德旺·卡布巴反问,“如果连个体诉求都不尊重,这样的文明不是更容易走向极端吗?集体存在的前提,不是每个个体都保持着充分的个性,不是个性之间的互相交织才能诞生集体吗?个体为集体牺牲,是因为这个集体值得个体去牺牲,而不是为了集体必须去牺牲。”
“确实是这样,”利维·巴多利陷入了思考。
艾德旺·卡布巴笑了声,缓声道:“我只是胡说的,大叔你别当真啊,我哪里懂这些。”
杨洺笑道:“你们其实是在说两件事,然后又把这两件事混淆了。”
“为什么?”
“怎么是两件事?”
“当然是两件事。”
杨洺澹然道:
“大叔是在说文明如何更好的生存,卡布你是在讨论集体和个体的关系,你们的观点都没问题。
“宇宙之间,矛盾是普遍存在的那样,这两个问题并不是绝对对立的。
“一个当政者、一个文明的执政官,首先要思考的就是这两个问题。
“第一,如何让我们的文明在残酷的文明竞争中生存下去,并持续发展。
“第二,如何保证文明内部社会的神圣性和纯洁性。
“尊重个体个性、尊重个体诉求、尊重个体自由,让个体能够一定程度上参与集体的决策,个体主动为集体牺牲才是有意义的牺牲,集体要求个体去死,那只是一种霸权的体现,而施加霸权的部分特权个体,注定会因整个文明的内剪力而自我崩溃。
“所以,执政官对外要有残忍的一面,对内要有包容兼爱的一面。
“不过,咱们话题好像聊歪了吧?不是要讨论怎么招新吗?聊星空、文明什么的,纯粹吃饱了撑的嘛。”
“嗝!”
利维·巴多利打了个嗝。
三人对视几眼,嘿嘿笑个不停,继续躺在路边遮阳伞下,等待着下午的体训课开始的铃声。
……
云上,一朵隐形的飞船内。
理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三人,眼底划过了几分思索。
这并不是理想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