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安足足愣了一分钟。
那一分钟是对他话里的错愕,从小跟在傅四爷身边,她比谁都清楚傅容珩有多厌恶烟类品。
他从不碰让人成瘾的东西,又因为心思太深,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暴露喜厌。
楚今安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
缘由倒也不是傅容珩在她面前有多放松,要追溯到小时候。
她年幼好奇,从下人手中接过谄媚的香烟,当时只觉得好玩,甚至根本没抽,被年少的傅四爷发现后,却大发雷霆,整整罚她在祠堂抄书抄了一晚上,后来那个下人也不见了。
那晚他难看的脸色,让她记了很久,从此再不敢碰。
楚今安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明净细腻,总有对他的情怀:“不介意。”
风起,凉意,漫天云卷云舒,书房一片静,傅容珩听到她的答案,没说什么,顾自从她身边经过,绕到黑檀木桌那旁,一件风衣随手搭在了椅背上。
他从口袋中抽出香烟盒和火柴,平城官员给的,没来得及扔。
天光是灰蒙蒙的,照在书房无比沉寂,那种静默令人觉得无声胜有声,什么都不必说。
天色笼着他,他眼中的影子也昏昏静静,令人看不清。
男人侧身倚着桌面,没去看她,垂下眼,侧脸轮廓明晰,手指一划,火柴擦过木制盒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窜起一簇幽亮的火焰,像点燃了灰蓝色的天。
他看起来平静而放松,用手拢了一下,指骨颀长,点燃香烟。
入画三分,平添秋日好颜色。
那动作算不上熟,被他做出来,竟有种浓郁讲究的矜贵感,又分外平和,是经年沉木,淡如水,不刻意,在谁心中的故事留白。
楚今安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曾经的傅四爷,又想起年幼时他把她关祠堂的那天晚上。
一时心情复杂,无措把手收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容珩指间夹着烟,没抽,静静看着它燃烧,也不抬头跟她说话。
一方天地,两个人的距离。
那根细细的木制火柴,本身是被时代遗弃的东西,这时候已流行打火机,鲜少再有人用一小盒的火柴,如今被他拿在手里用来点烟,有种年代感。
他好像一直很喜欢用些陈旧的东西。
念旧情吗?还是在怀念什么?
楚今安忽然不懂他。
伴随着那一声擦过木盒发出的摩擦声响,细微的响在楚今安耳边,她好像听到了时间的声音,咔嚓咔嚓运转着。
是一个时代的历史,是相识二十余年的洪流,是书房里的挂钟在作响,是那些民国往事,怀旧情怀。
他就站在那里,倚着桌案燃烟,像是一副旧时的古画,旧时的人,遥不可及。
烟雾逐渐自他指尖蔓延开来,楚今安没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赶忙压下声音,用力的按着手臂,还是晚了。
他听到声音,终于抬头,看向她,声音温淡淡哑:“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