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冷斥,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去。
青石铺就的道上,太后身穿赭色宫装,额上勒着同色锦地抹额,缓步朝众人走来。
佳嫔等连忙让出一条路,纷纷跪下来行礼。
丽嫔瞪眼望着太后身边跟随的人,身子狠狠地颤了颤。
“丽嫔,你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跪拜,只有丽嫔还怔着。
明筝抿唇笑道:“暑热难消,娘娘金枝玉叶,在太阳底下久站,怕是累着了。”
她递出干净洁白的丝帕,轻声道:“娘娘,用不用擦擦汗?”
丽嫔理智回笼,忙随众人一块儿拜倒。
明筝看见人群中的明菀,心里石头落了地。
那惨叫声还在持续,越发凄厉可怖。
太后蹙了蹙眉,“是哪个不长眼的?拖出来,送去御前治罪!”
丽嫔心道大势已去,怎料到竟没能算计得了明筝。那报信的宫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明筝在这儿,那嘉远侯呢?里头的女人又是谁?
太后一声令下,敬嬷嬷带人上前砸开了那锁。
门被推开,一股阴凉凉的冷风从门内吹出来,一瞬激的众人遍体发寒。
跟着门缝里滚出来个裙子湿透的宫人,连滚带爬地扑出来,竟是吓得溺了。
“秦萄?”
“怎么是你?”
“秦姐姐?”
几把声音同时响起,众人都认得这人,正是适才给明筝带过路的那位,佳嫔宫里的二等宫人。
“秦宫人,你为什么会被锁在灵武堂?你到这里干什么来?里面可还有人?”
那宫人眼泪鼻涕横流,哆哆嗦嗦扑上前,想抱住丽嫔的腿,“鬼、鬼……鬼啊!里头有鬼,有鬼!”
她的模样实在可怖,好像真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场皆是妇孺,一时也被她所感染,想到适才那股阴风,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丽嫔急朝后退,“你别过来!”
太后肃容道:“灵武堂乃是皇家禁地,皇上有旨,任何人等不准擅入,把这宫人拉下去,严审!佳嫔,丽嫔,你们带着众人来此,是为什么?”
适才报信那小宫人闻言扑了出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眼花瞧错了人,以为是哪家夫人走错了路来了这里,而且又胡言乱语把娘娘和夫人们引了过来,奴婢该死,全是奴婢的错!”
她重重的磕头,最后磕的那下太重,只见青石上头瞬间溅上一大滩血。
众人小声惊呼了声,太后喉咙里涌起一股腥气,蹙眉强行忍住,别过头来,默了会儿方道:“别叫她死了,适才在场的宫人,全部扣押,一并送到御前,交由皇上亲审。”
说完这几句,太后疲惫地咳了几声,“好了,今儿也累了,散了吧。”
今日一切就在这句话中结束下来。不论众人如何作想,不论佳嫔心里有多震惊困惑,他们都没有机会再多问,再多说。
撷玉阁内,陆筠听见步声,回过头来。
太后摆了摆手道:“今日的事,交由皇上处置,不日便会有结果。”
太后瞥了眼明筝,“幸得你机警,没着了道,怪我,没叫人护着你,提点你……”
陆筠上前,郑重行了一礼,“今日亏得明夫人,陆筠方未铸成大错。”
太后无力地瞭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会上当,为什么险些着了道?还不是为着明筝?
一听到明筝有危险,就什么都不顾,连灵武堂都要闯。太后根本不敢去想,若是今日给他闯了进去,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朝中本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着瞧他错处,他倒好,沉迷儿女私情,连命都不要了。
太后冷声道:“本宫乏了,你们自便吧。”
屋里帘子垂下来,明筝也感受到了太后的愤怒和失望 。
她觉得抱歉,可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贸然被卷入后宫的争端里头,她又该去怪谁?
那宫人本想等她进了灵武堂后就把她锁在里面,然后引陆筠来救她,跟着所有人突然出现,抓他们的现行,她的名声,她的性命,就全都交代在这里了。
明筝转身朝外走,陆筠跟在后面,喊她名字,“明筝……”
明筝不说话。她知道一切绝对非他所愿非他所想。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一直努力克制不给她找麻烦,他还救过她的命,她要怎么忍心怪他?
眼看就要出了撷玉阁的门,陆筠一时情急,上前一步拦在了明筝身前。
她停步不及,面门直扑到他胸口。
为免整个人撞到他怀里去,她只得抬手撑了一下。
两个人都怔住了。
太近了……
她的手掌搭在他胸——口……鼻尖距离他只有半寸……
他垂眼望着她。
如此近距离的望着她。连她每一根睫毛都数得清,她浅浅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身上……
他浑身僵直,动也不能动。
眼睛目视她,精致俏丽的脸庞,细长白净的脖子,甚至微微起伏着的……
脑海中仿佛有根弦,轰然崩断了。
他抬手,指头能触到她束腰下的穗子,他声音沙哑地,低沉地开口。
“明筝,你别生气……”
他艰难地说,“一切错都在我。我很抱歉。”
“听说你危险,当时真的顾不得了,我有想过,如果今天注定……逃不掉的话,我会对所有人说,是我的错。”
她收回手,脸上潮红一片。此时无比尴尬,她想离开,一个字都不敢再听下去。
可他像个门神一般挡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引起一串火辣辣的涟漪。
“我会向皇上请罪,说是我逼迫你……”
明筝抿了抿唇,抬眼瞧他郑重又有点难堪的神色。她垂头道:“不至于……”
“我会求皇上,为你我赐婚。”
他再也不想担惊受怕。再也不想只做她的陌生人。
他要他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要她坦荡磊落的,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