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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山海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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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黑榥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且他立即反应过来,不管是单通海失期,还是如同所猜想的那般单通海已至,逼迫对方如此,此时此刻,都到了他这个河北无赖再度告诉天下人自己是何等忠义无双的时候了!

另一边,白立本本就察觉到对岸那团断江真气二度爆发时远超自己,然后见一道明显浩大的断江真气越河而来,已然惊惶,待对方落地,将人头掷下,登时胆寒。

清漳水,清漳水,顾名思义,就是水清,而大魏将清漳水以及两岸官道视为对河北的主要赋税转运道之后,更是完整的修缮了河道,使得河堤扎实,水道平稳。

刘十恶挨了一鞭子,只能闷头而走,乃是率先率众跨入清漳水。

周围人各自骇然……他们不仅仅是醒悟到自家陷入黜龙帮陷阱,更是意识到,因为白立本此时轻军冒进,根本来不及召回,他们不得不随丁都尉一起,拼了命的去救那位“宗室大将”!

毕竟,丁都尉身为副将、后军指挥,如果放弃白立本,那必死无疑,家族也会被牵累;而如果他奋力去救,则未必会死,家人更是无论如何都能得到保全。

双方交手二三十合,黜龙军已经大部渡河,官军也已经开始登岸,白立本看对方镇定自若,更兼修为出众,不由便起了爱才之心,当即隔枪来问:“刘黑榥,黜龙帮经此一遭,必然万劫不复,何不投降,来英国公麾下,我自看顾你一二1

参军也随之肃然,略显讪讪:“那就是另有援军了,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1

没人乐意继续冒雨行军,更没人乐意拼命作战,甚至说大了点,原本就没人愿意来河北的,又不能占地盘、升官,去关西跟巫族人拼命都更乐意一点。但问题在于,真要是白立本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大家身为英国公整合的晋地主力兵马,可就真的无法交代了……白立本就是他们要负责的正主!

“是……也不敢说确定,现在有了些雨水,不像之前清楚了,只是靠近时看到的多是甲骑,许是撞到了军官们汇集一起也说不定。”哨骑满头都是水,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但方向是准的,从东南面来,没有直接冲着我们来,反而指向了清漳水岸边1

听到动静,腾跃起来见此情形的白立本反而心慌,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些步兵大队,现在来了,反而成为累赘。

再联想到刘黑榥亲自断后的举动,这位白氏子弟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何不晓得,自己是中了人家典型的钓野伏计策!

这怎么办?!

当此时也,河对岸还在纷乱之中,刘黑榥、白立本皆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计划中都没有来援的官军步兵,都有些不安。

在这之前不久,博望山南侧偏东三十里,大河畔,澶渊城外,黜龙帮大头领单通海已经立马在微微细雨中许久了,他侧头看着部队涌入这座黜龙帮统治了足足四年的河北大城内,全程一声不吭。

至于说刘黑榥撞到清漳水后什么结果?

能有什么结果?

无外乎背水折身一战,或者顺河逃亡……但后者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往上游是黎阳仓,是大河与勾连清漳水人工渠的夹角,也是死胡同;往下游,自己可以提前召唤援军堵截,就是不知道窦历那小子关键时刻能不能撑住?

不过,身前的清漳水河段,正是最上游部分,若是河水浅薄,刘黑榥部又都是轻骑,选择浮马渡水呢?

想到这里,正在马上追击的白立本稍微有些紧张,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真要是如此,自己本部也脱了甲胄,追上去便是!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丁都尉能想到的,白立本也能想到,而此时,在他的视野中,他的步兵大队在身后二十余里的博望山大寨中,他的两千精锐骑兵脱了甲胄,一半在河对岸,一半在河这边。

“逃出去也来不及,而且也不知道往哪儿找谁去报信。”单通海冷笑一声,收回目光。“刘黑榥遣来的哨骑说清楚了前面局势……白立本分兵了,咱们也分兵!让鲁二守城,控制好退路;你们去博望山,吃下那股步兵;只我一营兵去清漳水畔,与刘黑榥一起了结白立本……若是官贼逃窜,务必紧咬不停,保持兵力优势!若顺利歼灭,则分兵来助我1

而再往前追击,白立本居然在下雨的情况下于视野中肉眼看到了博望山。

同时,不忘往各处派出信使、哨骑,确保信息在尽可能的传播流畅。

清漳水畔,白立本已经勒马于河堤内侧,正准备往河对岸而去,闻言一时诧异,却又再度看向了河对岸。

“总不能是曹晨下马行军,唬我们吧?”一名参军干笑了一声。

而白立本本人更是衣甲不变,将真气尽数按照护体真气的路数散出,然后骑着马下了清漳水。

果然,彼处的黜龙军眼见到追兵卸甲追击,且已经登岸,却是在刘十恶的指挥下,忽然反扑回来,尝试用半渡而击来做应对。

而待骑兵大队启动,单大郎再度下令:“留下这两百人一起下马,持长矛在我身后,我不出声不许出声1

此时白立本勒马入河,周遭金光闪烁,阴雨天中,宛若河道中凭空映照了太阳一般,而其人披甲骑马,全程不下鞍,却居然临深水而不沉,更是让人望之称奇。

“都过河1几乎是同一时刻,整齐的河堤上,刘黑榥回头相顾,向周围人下达了军令。“过河后都听队将刘十恶的指挥,李去疾率本队留下,随老子压阵断后1

留下的两百骑赶紧纷乱下马。

所以,便是没功劳,也该去的。

彼处,黜龙帮轻骑明显人数占优,而晋地骑兵则刚刚过去一半,不过,双方都过了一趟河水,又淋了雨水,几乎全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再加上地面已经开始湿滑,明显行动迟缓,交战并不激烈。

须臾片刻,再行五里,居然还不见黜龙军的阵线,而哨骑则气喘吁吁再来,告知了原委:“将军,贼军之前只停顿片刻,便全军勒马后撤,往西面冒雨而去1

周围骑士也都大喜,白立本更是彻底兴奋呼喊起来:“诸位!贼军玩弄军心,自取灭亡,此时已然是必败之局,我军只管奋力向前便可,贼军必然一触即溃1

当然,现在的问题的是,双方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汇集到了汲郡东南部这个三角区域里,相互间隔又很紧张,接下来发生什么,恐怕哨骑也就是个说话的作用了。

尤其是刚来便看到,白立本这厮居然已经到了河对岸!而更有不知道多少黜龙帮兵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空荡荡的博望山,正往此处赶来。

“若是一营正经甲骑,会是谁?”参军依旧讪讪,却给出了答案。“单通海?!总不能是程知理或者……或者白……白总管吧?”

“这就是了。”丁都尉松了口气。“应该还是曹晨或者郝义德来了,分出一营,拼了命的绕过了当道的营垒,过来救刘黑榥……这应该是大好事!但需要白将军下令!但似乎也来不及通知吧?”

要知道,骑兵的战术机动与战略机动不是一回事,战略机动下,指挥官为了保持战斗力会让部队压制行军速度在每个时辰二三十里左右,长途行军更会以辎重速度为准。然而,在条件完满的情况下,战术机动却几乎可以达到每天两三百里,巅峰时刻更是能在半个时辰内运动四五十里。

整个武阳郡加汲郡,只有三营轻骑!那这一营步兵从哪儿来的?

又不过五里,位处平原,若非雨水落下,视野稍稍受阻,便该已经能够目视到敌军的,而哨骑也很快再度飞马来报:“将军,贼军止步了1

其部多为轻骑,着皮甲居多,但普遍性掺杂护心镜或铁盔,至于其中军官,本该着全套铁甲,却意外的都只穿皮甲,似乎某人早就预料或者准备好了应对一些情况。

“说的好1白立本一声大喝。“传令全军,压上去1

片刻之后,断江真气光圈之中,那丁都尉也渐渐没了声响,单大郎收了神通,只瞥了一眼,看到对方尸首,径直上前枭首,拎在手里,然后也不管这边的战事,只宛若一道流光腾起,跃向河对岸而去,简直出入如无人之境。

“渡河1这位宗室大将再三看向了河对岸,给出了一个眼下绝对称得上是妙案的战术对策。“渡河!能过多少是多少!渡河冲破刘黑榥,往西面能走多少走多少!去武安集合1

“有多大可能藏伏兵?”白立本严肃追问。

“一成。”顿了一下后,参军同样严肃回复。“一成也无……若有伏兵,必是河南黜龙贼,然河南黜龙贼之前不动,为何今日动?便是、便是如传闻那般,司马正去了东都,河南恰好这两日大动,可他们如何穿过屈突达旧部控制的汲郡西部城池来此埋伏,而使我们一无所知呢?所以,属下大胆猜测,枉人山必无伏兵1

周围骑士齐声应诺,原本为了减轻行军负担增加行军速度只着铁裲裆的联军骑兵加速带上兜鍪,然后相互协助挂上甲裙,裹好肩甲。

这其中,丁都尉虽严阵以待,却也不禁驻马,呼喊重整阵型,防御骑兵。

白立本压住不耐,严肃来问:“山后能藏多少伏兵?”

白立本回过头来,也反应了过来,却是目瞪口呆。

就这样,下午过半,雨水未透地面的时候,白立本果然成功率部将刘黑榥部顶到了清漳水畔,这个时候,白将军才注意到清漳水对岸不过三四里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座小山。

丁都尉的反应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哨骑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更西面的白立本,然后便让全军稍作歇息起来。

“这是你该说的吗?”刘黑榥大怒,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老老实实滚过去,按照我之前吩咐让兄弟们做好准备!别的不用管1

关键的官军步兵大队更是刚刚抵达,对战场一无所知,唯独黜龙军大队甲骑忽然启动,春雨中如雷如崩,自侧翼卷过,中间但有寻得步兵阵线缝隙的便径直来踏,也是让刚刚抵达战场的官军步兵大队一时慌张起来。

很显然,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全都紧张起来了。

没错,白立本的所谓战机就是指这个,他全程坚定信念,不断催促全军向前也是因为这个:

清漳水从黎阳仓侧后方过去,往西北方向延伸到战场,而联军的粮道因为需要武阳郡的民夫而稍微向东平行偏移。此时,刘黑榥为了拯救其余两营部队在粮道南侧发动突袭,白立本率军反扑回去,只要坚决执行,那刘黑榥及其部只能向西而去。而西面非但有清漳水作为最终阻碍,更因为这一片区域乃是当日屈突达建立黎阳仓防御阵地所在,城寨极多,又有一博望山,反过来不断约束刘黑榥部进军路线,使得他们不能轻易脱离,只能闷头撞向清漳水。

“回去后他再转向西面呢?”有参军驳斥。“岂不是被他轻易调动?”

一时间,都尉本人如何不知道,其人坐下战马,周遭甲士、参军、文书,包括这些人的坐骑、旁边的旗帜,皆如菜叶般切开,肉块、甲衣散入空中,复又落下。

刘黑榥闻言冷笑,反而看了眼河对岸。

“谁?1

丁都尉再度沉默了下来,周围也都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沙沙外加外围士卒行军的埋怨声、甲衣刀剑摩擦声。

白立本大笑,先是挺枪一挥,号令部队卸甲追击,随即便拍马迎上,与刘黑榥在河堤上战作一团。

众骑士闻得刘黑榥亲自断后,各自凛然,全无多余言语。

果然,参军中立即又有人提醒:“将军,那是枉人山,若黜龙贼仗着轻骑浮马过河,我们追不追?若山后有伏兵如何?”

命令既下,白立本再无后顾之忧,乃是在马上再三作态,大声呼喊下令:“向前!向前!贼军跑不了多远了,前面三十里就是清漳水,一个时辰之内,必能将贼军给拍死在清漳水1

“单通海1来报之人焦急万分。“单通海单大郎来了!不是曹晨1

双方在中午接触,彼时雨水刚刚落下,而等到雨水打湿地面,战线居然已经越过了武阳郡与汲郡的郡界,沿途也抛洒了数十具尸首,只是撒在这么大面积的战场上未免显得过于零散了。

“这是调虎离山?”旁边军官也一时大惊。“此时还来得及回去吗?”

白立本深呼吸数次,他晓得,单通海的骑兵马上就到,自己必须要决断。

“不对。”丁都尉强作镇定分析。“他不救刘黑榥了吗?而且,他是何时转向的?彼辈俱为骑兵,骑兵奔袭,两刻钟前便已经通报越过了博望山南北线,若是不转向,怕是此时已经快到战场了,如何来取博望山?”

“无妨1单大郎再度看了对方一眼。“白立本我自为之。”

“你便是白立本吗?”细雨中,单大郎立在河堤上,大笑一声,以长槊指着地上首级来言。“黜龙帮济阴行台大头领单通海率行台五营兵马至此!不知道河北这里的男女忘没忘了我单大郎1

白立本一时没有吭声。

倒是刘黑榥忽然一笑:“白立本,太原军经此一遭,必然万劫不覆,何不投降,来我们黜龙帮麾下,到时候不要说白总管会看顾你,便是我刘黑榥也能看顾你一二1

白立本看了看身前两人,再度沉默了数息,然后毫不犹豫,卷起平生最大一股真气,踹下战马,向西面腾跃起来,奋力逃窜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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