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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敏儿说道:“郭婶,从种到收,可得几个月时间呢!”
“哎呀,谁家不是这样,只要有地就有希望。”郭李氏毫不在意的回道。
是啊,只要有地就有希望,麻敏儿精神一振,“郭婶,以后离不开你的帮助啊。”
“这有啥,包在郭婶身上。”
“好咧!”麻敏儿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家院子,对已经站到廊檐下的麻齐风说道:“爹,我想吃过午饭就去看看我们的田。”
“可我们不知道在那里?”
“爹,地契上有地名,我们问问施老爹。”
“施老爹会知道吗?”麻齐风疑惑。
麻敏儿微笑:“爹,施老爹可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周围啥地他不知道!”
“也对。”麻齐风失笑。
为了节药粮食,中午,麻敏儿没有贴饼,而是做了面糊糊,放了一把切碎的马齿菜,又嫩又鲜,要是能滴几滴油就更好了。
可惜现在除了盐,什么调味料也没有,就算是盐,还是爹在县城买回来的,可花了不少钱。
嘿,想什么呢,田不是已经分了嘛,而且是十五亩,不仅能养活一家人,还能发家致富,太好了!
客栈木牌被摘了,麻家有仆人,很快把一进一出的院子收拾干净,由于嫡子只有两位,人口不算多,挨挨挤挤,总算把家安顿下来了,麻老夫人松了口气。
天色渐晚,围观的人群终于散去,麻老夫人正准备让仆人准备晚餐,抬头一瞧,院子里居然还站了不少人。
“怎么还不走?”
管家老丁头回道:“老夫人,是二老爷等人。”
“他们……”原来一群庶子庶媳,麻老夫人垂下眼皮,冷哼一声。
丁管家叹气:“老夫人,他们……”
“让他们回去。”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
“老夫人,他们怕是不肯走。”
“真是……”老夫人想骂几句,想想又止住了嘴,不耐烦的挥挥手,“告诉他们,已经分家了,姚大人送的东西没他们的分。”丁管家老脸苦皱,只好出来做恶人——赶人。
麻家几个庶子又岂是他一个老头子能赶走的。
麻家一直闹腾到半夜,至于什么结果,麻敏儿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反正不管什么也没她家的分。
吃好午饭,想得美美的麻敏儿冒着小雨到了分到的田边,可看到十五亩地时,傻眼了。
“施……施老爹……这田以前是谁家的?”麻敏儿觉得自己不懂种田,都知道这田劣得不能再劣了。
施老爹挤出丝笑意:“这……这里以前是一片野塘荒滩。”
“什么,野塘荒滩……”麻敏儿气得转了个圈,“当时我就觉得那黎亭长朝许书吏挤了一眼,原来还真不是我错觉。”
“敏儿,别乱说。”麻齐风制止女儿。
麻家在镇上的热闹,施老爹一次也没瞧过,当然也不知道他们跟黎亭长之间的事。
麻敏儿压下火气,看向荒草八滩,“施老爹,那我家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施老爹回道:“先去草根,再拾去石子碎石,然后深翻,让翻过来的黄土暴晒,等这些都做了,再想怎么肥田。”
“大概多久能种粮?”麻敏儿问。
“没个三年五载,这田怕是养不好。”施老爹回道。
“啥……三年……五载?”
不仅麻敏儿吃惊,麻齐风也惊讶,“要这么久才能种粮?”
施老爹点点头:“大兄弟,别以为地好种啊!”
“我知道!”麻齐风虽是京城人,但也到过家里的庄子,看过庄人长庄稼,种田除了要勤快,还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风调雨顺才能丰收。
郭李氏是个地道的农人,只看一眼,就知道田咋样了,转头朝自家住的地方,“离家还挺远。”
是啊,田不咋样,离家还远,算是小旺村最西边了,足里四五里地。
“不行,爹,我们把木屋移过来。”麻敏儿鼓嘴。
“啥……移……移屋子?”施老爹惊得结巴。
“嗯!”麻敏儿点点头,“只有靠近田,我们才有功夫细细养田。”
所有人都惊呆呆的看向麻敏儿。
“敏……敏儿……”
“爹,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田种好。”
麻齐风眨眼,他脑子跟不上女儿的节奏。
施老爹被京城来的小娘子吓住了,半张嘴巴看向麻家兄弟,孩子小不懂事,胡闹,大人不会乱来吧。
“好,爹听你的。”
“啊……”
“啊……”
施老头和郭李氏齐齐张大嘴,京城来的人莫不是疯了?这屋子说移就能移的?
疯不疯不知道,但麻齐风一边请人拆木屋,一边又到镇上找许书吏在靠近荒地的地方量了一亩屋基地,据说不要银子,听说亭长要银子,麻齐风就叫嚷要去平定县城找姚大人评理,为何给了十五亩荒地。
黎亭长能不给吗?姚大人去了平定县城,只要在县太爷跟前说一句,他的官就到头了,县太爷可不是新来的官员手中没人,他可在平定县城经营多年,捋掉自己,眨眼就能让人顶了。
黎亭长怂了,让许书吏批了。
当麻家庶子开始收拾罗家空宅开始入住时,他们发现,离他们没多远的麻老六拆木屋走了。
“这老六干嘛呢?”麻齐运也被老六的行径吓到了,居然拆屋移屋,这是什么鬼操作。
麻齐光嘿嘿一笑:“我知道,分到十几亩荒地,准备养田去。”
“啊……”麻老九直接张嘴,“还有这事?”
“你以为抢后衙、挑唆我们不住客栈,那黎亭长能放过他?”麻齐光阴丝丝说道。
“……”麻老九眯虚起眼,要笑不笑,“还真有意思!”
是啊,真有意思,好处他们得了,黑锅麻老六背了,能不爽嘛。
郭李氏一直依赖麻家生存,原本以为麻二娘说搬家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竟真得搬了,用圆木排成的墙,刮了箍紧的藤条,又散下来,齐齐运向麻家新地基。
“二……二娘……”
麻敏儿正在看申猴儿和众人运木,听到郭李氏的声音,转过头,“对不起,郭婶,实在是田太远了,我们家不得以才为之。”
“……”郭李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能说什么。
想留下他们嘛,这是人家的日子,自己算什么;可对自己,她能说没有他们,自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嘛,这种话好像也说不出口。
麻敏儿仿佛知道郭李氏想什么,微微一笑,“郭婶,你放心,虽然不住一起,但我们像以前一样。”
傻瓜都知道,没有血缘,仅仅萍水相逢,一旦搬离,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郭李氏嘴角紧抿。
麻敏儿见郭李氏没吭声,笑眯眯道:“郭婶,我们家十五亩地呢,可离不开你帮助。”
听到这话,郭李氏高兴的说道:“对对对,那肯定的。”失落的郭李氏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麻敏儿咧嘴而笑,面前这个中年妇人很朴实,但她没有邀请她再次跟自家住一起,为父亲着想,住一起太不方便了,就让他们继续保持这种最朴实的情感吧。
三天后,麻齐风一家住到了小旺村村西头,远远的看过去,高高的土坡上只有他们一家三间小木屋。
申猴儿领着众人回镇,啧啧嘴,再次回头,看了眼独院,“你们说,我恩人想什么呢?好好的村头不住,非要住到没人的村尾?”
“他家田分在那里,不把院子放在田边,长了粮食打运起来怎么方便。”有人回道。
“可……”申猴儿总感觉那里不对劲。
三天就把木屋坚了起来,看着屋子,麻齐风心里啥滋味都有。
“爹,你看什么呢?”
“又欠了申阿哥一次人情。”
麻敏儿嘻嘻一笑:“爹,我们努力种田,到时赚了大钱还给恩人不就得了。”
麻齐风瞪眼:“别以为爹不知道你的小算盘。”
“爹……”正在擦走廊地板的麻敏儿连忙立起身,双眉直动,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怪不得你同意搬木屋。”
“你呀你呀……”麻齐风伸手指敲了女儿的小脑门,气极而笑,这孩子咋这么精。
麻敏儿一脸严肃:“爹,住得太近了,我不想那些叔叔伯伯没事就拿你撒气寻无聊。”
“爹明白。”麻齐风何偿不知道。
麻敏儿无奈道:“还有爹,村头人来人往,又跟郭婶住得那么近,我不想你整日躲在屋子里为我们做衣服,没灯没亮,伤眼睛。”
“敏儿……”麻齐风感动的看向女儿。
“我知道,拆屋移屋,这很折腾人,要欠人情,可我情愿折腾,也不想过将就的日子。”麻敏儿抿抿嘴看向远方,忧虑无限。
麻齐风的喉咙哽住了,“好……好女儿,跟你娘一样,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麻敏儿低下头,实际上,她想得远,想得比这些还要多,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麻大郎伸手摸摸三郎的头,看向村东头,是啊,我们只想过些没人打扰的日子,那怕穷也心安。
雨不停的下,麻家五口人很快适应了没有邻居的日子,坐在廊下看雨,麻敏儿又开始叹气了,这雨能不能停停,让我种点啥搞点收入。
“大妹,看什么呢?”麻大郎已经把屋子前后都收拾了一遍。
“在想荒地能种什么。”
“能种什么?”麻大郎反问。
麻敏儿回道:“我想跟爹去县城书坊买两本农书回来研究一下。”前世她不是农民,她得从头学起。
“啊……种地还要看书?”麻大郎感到不可思议。
“那当然。”麻敏儿立起身,转身进了居卧两用的小木屋,“爹,你什么时候再去县城?”
“家里的糙面快没了,我也该去了。”麻齐风掐了线头,女儿的布鞋终于好了,“试试看。”
“好咧。”麻敏儿高兴的坐到地板上,拿起鞋就穿,“哇,又好看又舒服。”站在地板上蹦来蹦去,像个快乐的小燕子。
麻齐风笑笑,立起身,走到门廊下,伸了伸腰,活络一下身子,周围没人的感觉还真好,想干嘛干嘛。
“爹,你手艺真棒,鞋头的花跟真的似的。”
麻齐风再次笑笑,“你也是大女孩了,也该学女红了。”
“爹,我知道了,等布料多了,再给我浪费。”麻敏儿俏皮的说道。
“滑头。”
“嘻嘻!”
“爹,我也想去县城。”
“爹,悦儿也想去。”
三郎四娘都想去。
麻齐风看天说道:“要是明天没雨,爹都带你们去。”
“噢,去县城罗,去县城罗……”三郎和四娘高兴的在走廊里追赶嬉闹。
“大郎,你明天也去,到了县城,爹有事,你带着弟弟妹妹等我。”麻齐风说道。
“哦,爹。”
听到爹的话,麻敏儿抿嘴趴在栏杆上,抬头看向烟雨朦胧的远方,赌啊,爹正用赌养活我们呢!心情不知不觉沉重起来。
第二日,四娘早早就醒了,揉着小眼就伸手去开门。
“悦儿,你干嘛呢?”
“我看看天晴了没有。”
原来惦记去县城呢,连忙起身,帮她整理好衣服,由于没衣服换,她们身上的衣服又好几天没换了,赚钱,本姑娘要赚钱。
推开门,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远处晨曦,云开日出。
“真是晴天啊!”麻敏儿连忙出了房间,到了走廊上,举目仰望,这感觉也太好了吧。
麻家父子也醒来了,他们也纷纷从房间出来,“还真是个晴天!”
“我去做早餐。”麻敏儿高兴的去小厨房,这次搬家,厨房大多了,一边是灶头,一边放了小桌子,吃饭就不要再到房间内了。
没别的花样,又是放马齿觅的面糊糊,撒了些盐,连汤带水,一起下肚,又饱又热乎。
收拾一翻,上好门栓,麻齐风带着孩子们去县城,由于小路都是泥水,他们都赤脚,一直走到官道石子路,才找了个水边洗了脚,穿上草打的鞋。
十几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个时辰后,太阳完全升起时,他们到了县城城门口,随着人流涌进了城门。
麻齐风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子给大郎,“你带弟弟妹妹到街上转转,正午时,在前面那个面汤摊等我。”
“是,爹。”
麻敏儿悄悄看了眼爹,暗问自己他会去那里呢?是赌坊吗?发现他爹神色有些厌厌,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她垂下眼,爹不是个为了赌而赌的人,他是为了生存而赌,为了孩子而赌。
“爹走了,大郎小心带好弟妹。”
“嗯,爹,我知道了。”麻大郎似乎已经习惯了,很自然的回道。
麻齐风三步一个回头,直到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完全不回头。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把孩子放在这里,一个做父亲的怎能安心的离开呢?
不知为何,麻敏儿想起了前世的爸爸,当自己还小时,放假时,一个人呆在家里,父亲出去做活,总是不停的回头,回头,再回头,他如何放心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家呢?
七月底的阳光,金灿灿的洒向热闹的街道,麻敏儿的心却顿生荒凉,为什么日子总是这样难呢?
“大妹,大妹……”
“……”麻敏儿转头看向叫他的麻大郎。
“你跟着爹干嘛?”
麻敏儿愣了一下,抬起头,她居然不知不觉跟上他爹了。
“大妹,爹不让我们跟。”
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他赌钱不好的一面吧,麻敏儿没有听麻大郎的,相反,她快速跟了上去。
“大妹……”麻大郎见大妹不听他的,连忙牵起三郎、四娘的手跟了过去。
人小步子也短,麻敏儿小跑才没有跟丢爹,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转了两三个街道后,才看到他爹停了下来。
此刻,他爹完全不是平时的模样,他一肩高一肩低,路走的晃悠闲散,不时停停,或是低头。
麻敏儿站在街着,一眼不错的看着她这世的爹,此刻他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皮儿混。
这条街道都是小杂货店,在杂货店的后面还有些不入流的客栈,标准的三教九流们呆的地方,街道边上摆着各式以赌为名的小玩意。
比如玩撒、比如斗虫等等,她猜他爹正在寻找机会下手,果然,没多一会,他在一个扣碗猜撒子的地方停下来,掏出铜子玩起来。
前后不超过五把,他爹搂了一角银子笑嘻嘻的离开了。
“大兄弟,咋走了呢,再来两把啊,说不定还能赢的更多呢?”
“明天再来,今个儿我想再玩几把其他的。”麻齐风嬉皮笑脸朝摊主拱手笑笑,余光却悄悄扫了眼周围,看看摊主周围有没有同伙,好像没有,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朝前晃荡。
一街下去,有输有赢,但麻敏儿知道,父亲肯定暗暗留下了自己想要留下的钱,多出来的在人眼前输了,以此脱身,果然正午太阳爆晒时,他离开了这条街道。
“大哥,快带弟妹回头。”吓得麻敏儿赶紧往回跑,穿过一个街道后,她假装在一个卖荷包的摊子前停下。
麻齐风左寻右看,突然发现孩子们就在前面不远,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走过来,“敏儿,怎么没在那个汤摊等爹。”
“无聊,不知不觉就转到这条街上了。”
麻大郎看着说谎不打草稿的大妹,暗暗低下头。三郎和四娘也紧紧的抿着小嘴,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说出什么。
“爹带你们去吃面条。”麻齐风正警觉看向四周,根本没有发现女儿的小谎言。
“太好了,有面条吃了。”麻敏儿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
麻齐风微微一笑,带着孩子们去吃午饭,一人一碗面条,虽然简陋,没什么浇头、作料,但胜在面量足,对于饥不饱食的平民来说,很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