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祺的眼眸垂得更低。
顾老夫人心头轻叹一声,转开了话题,“齐贵妃那传来的消息,皇上病情好转了不少,不过,咱们献上去的人参也用掉了一整株,这样的话,剩下一株人参,不知能维持多久?”
“祖母,你别担心,孙儿见过神医张谦远了,他说,只要使用得当,足以支撑到皇上身体完全康复。”顾祺沉声回道。
他特地抽时间拜访了神医张谦远。
张谦远知道顾府献上极品人参,对他的到访,倒是没感到意外,顾祺询问的事情,能回答的尽量回答,当然,涉及皇上的具体病情,就避而不答了。
“这样就好,极品的人参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顾老夫人点头。
顾祺附议着点头,虽然他还私藏着三株,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听说,四皇子已经动身返京了,这京城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太子薨了,下一任皇储的人选,就是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较量了,皇储之争向来腥风血雨,顾府通过齐贵妃献上人参,外界怕是以为顾府站队在四皇子一派了。
“祖母,这事暂时不用忧心,张神医说了,皇上只要小心保养,十年内的健康还是无忧的,皇上宽厚仁爱,不喜纷争事端,不会允许出现大动干戈的局面。”
皇上在位,皇子之间的争斗,至少明面上就不会大张挞伐,三皇子喜欢充当贤王的角色,面上总是文质彬彬礼贤下士,可背后的手段却不比太子好到哪去,四皇子在边境抵御外敌多年,杀戮决策集于一身,身上的戾气怕也不少,虽然探子的回报都说,四皇子勤政爱民,民间的风评良好,可是,表面上的东西,有几分真实性还有带深究。
“话是这么说,不过,下一任太子迟早要选出来的,咱们府通过齐贵妃献上了人参,已经被外界定为四皇子派了,唉,你爹心里可没看好四皇子。”
皇上病重时期,四皇子在边境一向拥兵自守,对朝廷的决策多是阴奉阳违,虽然,他战绩显赫,边境在他的镇守下难得平静了近十年,可是,不难看出他亦是个恣心所欲的性子。
四皇子……
顾祺想到了罗璟,他家两兄弟都在四皇子麾下任职,对四皇子应该了解甚详。
可惜,当初没想着,从他口里了解四皇子其人。
想到罗璟,又联想到了珍珠,刘平的信上说,罗璟直接在胡家过年,住到了初八,才离开胡家,住到了镇上。
罗璟还在望林村买了块地,准备在那里大兴土木,建造庭院。
他为了她,如此大费苦心,必是对她势在必得,顾祺嘴里有些苦涩。
那张一颦一笑皆灵动的脸在脑海闪现,心脏忽地快速跳动了一下,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
不,不能再这样了。
他摇摇头,想把烦乱的思绪甩开。
他已经与雨薇定亲了,得扛起一个男人的承诺与责任。
决定放弃时,不是就下了决心么?
犹犹豫豫的,不似个男人。
顾祺握紧拳头猛地抬起了眼。
寿延堂的敞厅里,梅花六棱的窗棂外,淡淡的阳光倾洒而入,落在他莹润通透的脸上,紧蹙的双眉下,黑亮的眼睛里,透出坚韧的决心。
把她深埋于心底深处,不再轻易触碰。
浩浩荡荡的大军行驶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天虽无雪,却依旧寒冷。
延绵的军队声势浩大,却井然有序的前行。
一匹马从前方穿行而来,渐渐靠近队伍中央的辇车。
来人下马行礼回禀:“启禀殿下,甘州总兵率领将士在甘州城外侯驾。”
“去回了甘州总兵,皇上急招殿下返京,就不在甘州多做逗留了,让他们都散了吧。”太监的声音从辇车里传出。
回禀的将领忙恭敬应下,翻身上马,领命而去。
太监李倾放下车帘,小心回到辇车里。
“殿下,咱们不在甘州停留休整么?”
韩玺斜靠在彩锦如意大迎枕上,半眯的眼睛似在小憩,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说道:
“甘州府城人多繁杂,容易平添事端。”
“是,殿下英明,前日才出嘉晋城不远,便遇巨石滚落,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确实应当谨慎行事。”李顷忿忿说道。
他们队伍才行出嘉晋城半日的时间,穿过一条峡道时,巨大的山石从高崖处滚落,直直砸中了行在前头的辇车。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殿下没有坐在那辆辇车上。
他们此行,驾了三辆辇车,刚行半日,便遭遇伏击,损毁了一辆。
高崖上的巨石是人为推动的,派人上去查探,数个凌乱的脚步,一路向北逃窜。
李倾用火钳拨动着角落的炭火,小心地看着四皇子的脸色。
韩玺半眯的眼睛微睁,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韩轶那张装模作样,假仁假义的脸浮现,用这般明目张胆的手段阻止他进京,可不像他这三哥的作风,看来上次与太子直接对上,让他的胆子也变大了很多呢。
哼,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魑魅魍魉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