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溪澈影的话,吴汉了然一笑,点了点头,还是陛下了解庞萌啊!他说道:“臣与庞萌,征战河北,在一起打过大仗小仗数十次,庞萌用兵,喜剑走偏锋。”见溪澈影面露茫然之色,吴汉继续说道:“庞萌善于用阵克敌,庞萌之战阵,可以是一盘散沙,也可以瞬间完成集结,重新列阵。以诈败引敌追击,然后再反戈一击,以此
战法,庞萌屡破强敌!”
溪澈影心思转了转,惊讶道:“大司马也认为庞萌是诈败?”
吴汉含笑点点头,说道:“十之八九!”
看溪澈影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他慢悠悠地说道:“兵书战策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读了几本兵书战策,就想上阵指挥千军万马,那充其量是第二个赵括!”听闻这话,溪澈影脸色顿是一红。吴汉拱手说道:“臣并没有指责溪美人之意。以臣愚见,一位会打仗的将军,绝不是靠几本兵书战策学出来的,而是靠数十上百场的战斗
磨练出来的。”
言下之意,只学过几本兵书战策的溪澈影,也就别在军中指手画脚了,以你现在的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看、多学、少说话。
溪澈影被吴汉噎得直翻白眼,但也拿吴汉无可奈何。别看吴汉在她面前称臣,但吴汉可是大司马,位居三公之首,在洛阳朝廷,除了刘秀,地位最高的就属吴汉。
瞪了吴汉片刻,溪澈影终究没再说话,她握紧缰绳,站在一旁,等着看是不是真会像吴汉所言,庞萌军是诈败。
溃败中的庞萌军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瞧,汉军并没有不管不顾的追上来,而是保持着战斗阵型,步步推进。
随着庞萌军后方传来号角声,原本溃败的庞萌军,突然又重新组成一块块的小方阵,同时也停止了溃败之势,调转回头,继续与汉军展开正面交锋。
至于先跑的苏茂军和佼强军,也开始重新列阵,只不过这两军重新列阵的速度要比庞萌军慢上许多,列好阵列后,也重新回到战场,参与战斗。
此情此景,让在吴汉身边观望的溪澈影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庞萌军明明已经一败涂地,形同一盘散沙,但他们竟然真的只是诈败。
敌军见到己方将士没有上当,没有盲目追击上来,他们又在瞬间组成了战斗方阵。
如此超强的协调能力、配合能力、调动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吴汉会说兵书战策都是死的。如果真依照兵书战策的描述,形散而神不散才是诈败,那么刚才庞萌军就是真败,自己早就上当了。可以想象,倘若自己是军中主将,刚才己方将士一定会蜂拥而上,一窝蜂的去追击‘溃败’的庞萌军,当庞萌军瞬间完成列阵,进行反戈一击时,己方将士必定会被敌军杀得
大败。
看到溪澈影在擦额头的虚汗,吴汉微微一笑,说道:“兵者,诡道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战场,是由一个个活人组成的。你有熟读兵书战策,敌人就没有熟读兵书战策吗?两军对阵,比拼的既是战力,更是头脑和谋略。
敌我双方,在战场上都在求变,都在图谋如何克敌、制敌。
根据敌人的变化,相应的改变自己的战法,以动治动、以变治变,攻克敌军,这样的人,便可称之为战神。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可以做到用兵如神,战必胜,攻必克。
吴汉敢毫不客气地说,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一脸从容自信的吴汉,溪澈影暗叹口气,欠身说道:“多谢大司马指教,澈影受教了。”
吴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溪美人不该谢臣,而该谢陛下!”稍顿,他上下打量一番溪澈影,含笑说道:“陛下倒是很宠爱溪美人啊!”
溪澈影一怔,不解地问道:“大司马为何这样说。”
吴汉一笑,也不多言,目光投向前方的战场。如果陛下不宠爱你,又怎会带你上战场,更不会派你来我这儿,让我这位大司马亲自来教导你。
见吴汉不肯多言,溪澈影向他欠了欠身,拨转马头,回往中军。
虽说她心里有些失望,感觉自己在领兵打仗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不过她还是因为吴汉刚才的那句话,心里美滋滋的。
庞萌两次求变,两次被识破,战斗又一次回到原点。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庞萌联军是真的支撑不住了。
势均力敌的正面交锋,这已然是一场消耗战,比拼的已不再是战力、谋略,而是比谁更能坚持,谁更能消耗得起。
兵力占优的汉军自然有优势,与之相比,庞萌联军兵力不足的劣势,被逐渐放大,最终呈现出败势。
战斗到了晚间,庞萌联军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全线溃败。这时候,吴汉意识到时机已然成熟,他传令汉军将士,全力推进,彻底击溃敌军。
汉军原本平缓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攻势如潮,只是在苦苦支撑的庞萌联军,瞬时间被打回了原型,前方的将士,死的死,逃的逃,全线溃败。后方指挥的庞萌、苏茂、佼强不是不想稳定战局,而是真的如能为力,面对成群成片败退下来的己方将士,无论他们怎么叫喊、喝止,都已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