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刘秀,无声的抽泣。刘秀目光一转,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这个婴儿,比刘强、刘辅刚出生时都要小,只小小的一团,脸和身子都是皱巴巴的,看得出来,他比刘强、刘辅羸弱得多。
刘秀小心翼翼把婴儿接过来,感觉还没有自己的小半只胳膊长,他用一只手臂托着婴儿,让郭圣通看清楚,笑问道:“梓童看看,我们的孩儿是不是和我很像。”
早已虚弱不堪的郭圣通被他的话逗乐了,她看向婴儿,皱了皱眉,说道:“那么丑,怎么会像陛下!”
刘秀大笑,抱着婴儿在床沿坐下来,他看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说道:“就叫康儿吧,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说完,他又看向郭圣通,问道:“梓童以为可好?”
郭圣通疲惫地说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刘秀空出一只手来,拿起一旁手巾,轻轻擦拭郭圣通脸上的汗珠子,说道:“这段时间,我疏忽了梓童,梓童不会怪我吧?”
郭圣通闻言,控制不住的又哭了起来。刘秀擦掉她眼角流淌出来的泪珠,说道:“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看着我们的孩儿一天天的长大。”
“嗯。”郭圣通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郭圣通诞下刘康并不顺利,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刘康,也就是刘秀的第三子,建武朝廷的三皇子。
不知过了多久,郭圣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刘秀把刘康交给乳娘,而后,他带着邓禹和邳彤离开长秋宫,去了清凉殿。
郭圣通有惊无险地诞下三皇子,这让刘秀心情大好,就连因庞萌造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到了清凉殿,他让张昆准备酒菜,与邓禹、邳彤一同用膳。
席间,刘秀对邳彤千恩万谢,邳彤也不居功,乐呵呵地说道:“陛下盛赞了!微臣也没做什么,皇后母子平安,皆因陛下洪福齐天!”
刘秀大笑,说道:“有伟君在,我就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啊!”
邳彤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邓禹注意到邳彤一直心不在焉,他好奇地问道:“伟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闻这话,刘秀立刻看向邳彤,今日邳彤的话格外的少,好像是有心事。他问道:“伟君有何心事?”
邳彤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微臣年事已高,想……告老还乡。”
他此话一出,让刘秀和邓禹同是大惊。邳彤的年纪是比刘秀、邓禹大上一些,但也没到年事已高,必须得告老还乡的地步。
刘秀愣了片刻,问道:“伟君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说出来,我去帮你出气!”
邳彤闻言笑了,摇头说道:“陛下说笑了,微臣又能受什么委屈?”
他是太常,位列九卿之首,地位仅次于三公,而三公中的大司徒伏湛、大司空宋弘,那都属于高级打工仔,他们和刘秀的关系,哪能和邳彤与刘秀的关系相比。
说起来满朝的大臣当中,地位真正能在邳彤之上的,也只有大司马吴汉了。而吴汉又长年在外征战,很少回京,在洛阳,还有谁能欺负邳彤?谁又敢去欺负邳彤?
他说道:“陛下,实不相瞒,微臣自觉大限将至,想回到封地,做做自己想做的事。”
邓禹下意识地站起身形,不满地大声斥责道:“伟君乱讲什么?什么大限将至!简直是一派胡言!”
刘秀呆呆地看着邳彤,许久没有回过神来。邳彤是跟着他在河北打天下的功勋大臣,开国元老,对邳彤的为人,刘秀很清楚。
邳彤可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恰恰相反,邳彤说话极为保守谨慎,即便有十成的把握,他也会只说成八成,有八成把握的事,他会说成五成。
他问道:“伟君可是身体有恙?”
邳彤看眼刘秀,含笑点点头。
邓禹急声说道:“你可是药王!就算身体有恙,你……你也可以医好!”
邳彤摇摇头,说道:“医者难自医!微臣的病情,微臣心中清楚。陛下,让微臣回封地吧!”
刘秀看着邳彤,突然之间,眼圈红了,他拿起桌上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猛的将酒杯摔在地上。
啪!随着脆响声,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张昆和两名羽林卫下意识地冲入大殿。刘秀喝道:“出去!”
张昆和两名羽林卫进来的快,出去的更快。刘秀看向邳彤,说道:“不行!伟君哪都不能去,就给我留在洛阳!”看着有些失态的刘秀,邳彤苦笑,微微摇了下头。刘秀站起身形,烦躁地来回踱步,走了一会,他停下来,说道:“当年在河北,那么艰难,那么凶险,我们都挺过来了,
现在到了洛阳,可共享荣华富贵,你却要走?”邳彤十分能理解刘秀的心情。刘秀这个人,即便做了天子,做了皇帝,他也极重感情,对于当年和他一同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们,他是百般维护,给予封爵,给予
厚禄,就希望能把这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只是,邳彤并不看重这些,也的志向也不在这里,他更想潜心专研医术,他虽然医不好自己的病,但却能医好很多人的病,继续留在洛阳为官,就等于是被困在了这里,
他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准!”刘秀坐回到榻上,有些气恼又很是心疼地看着邳彤,加重语气道:“就是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