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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黎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不太好。
本来千里投奔,是一件很刷好感度的事情,到了才发现颜肃之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智囊。另辟蹊径跟颜神佑混也是一个尚可的选择,可等他混出头、独当一面做旧京留守了之后,颜肃之在千里之外登基了,搞了七个宰相!
坑爹呀!
杜黎虽然知道自己资历尚浅,但是……一个自我评价还挺高的人,在以为终于踏上了正确的轨道的时候,发现人家设了七个宰相,偏偏没自己的份儿。杜黎有点心塞。
首日封和限量版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很多人追求的就是这么个心态。杜黎自以理智豁达,但是奋斗了这么久,还随大军出征过,都没有搞到一个宰相位,还是有点没办法让自己以平常心看待。杜黎有信心在十年内混个宰相当当,到时候他也不过四十来岁,对于宰相这个职业来说,真正的年富力强。但是!已经不是首日封了!
心痛呀!
痛定思痛,他决定再搞一点其他的事情。比如多立点功,多刷刷存在感,争取青史留名比这几个宰相的字数都长一点!让他们来个七相列传,自己却独立有个杜丞相传什么的!
特别会权衡利弊,理智高于情感的杜黎,到底也是人,也有那么一点点奇特的情节的。
杜黎的脑筋毕竟是好使的,旧京留守其实不是那么好做的。旧京旧族多,虽然经过了阮梅的清洗,确如阿圆所说,漏网之鱼挺多,事态一过去,还有许多原本以为不见了的人就这么冒了出来。杜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都按平了。他还要跟郁陶打好关系,虽然杜黎总觉得,郁陶这个看起来猥琐极了、没事儿还开始喜欢蹲墙根儿的老头很不简单,有种被看破的错觉。不过,一文一武,总是相处得比较愉快的。
杜黎也就从郁陶那里知道了一些适合他知道的情报,加上不少旧族学乖了之后,发现他也有本事,都托他打听一下北面亲友的情况。杜黎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条计策来:让它乱!让它消耗!
这跟颜神佑的办法也差不多,这世间水平高的人看问题,其实都差不太多。或许细节有不同,却是殊途而同归的。
颜神佑是下棋,让济阳与阮梅互殴,杜黎则是让阮梅内部的旧族势力与新势力互殴。让他们内耗。作为一个斯文人,杜黎明白文人的杀伤力。举个例子,比如常恢很得阮梅的喜欢,但是,常恢与阮梅一样,都是粗人,不拘小节。如果有人从细节下手,比如常恢不注意礼貌,告退的时候转身就走,就可以趁机说其“不逊”,应该倒退三步再转身。
时日久了,矛盾自然就深。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例。更多的,还有争权,还有排挤。总结起来就是,元老武力值高,后来吸收的旧族智力值高,智力值高的肯定不甘心实权被武力值高的笨蛋掌着!到时候乱起来,阮梅都没办法控制住局势。
再者,杜黎手里还有不少旧族之人,他们或是与北方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干脆就是如窦驰这样的,自从大周朝祭天建立之后就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冒了出来。再好不过的丝线,杜黎可以通过这些线,操纵着伪陈朝的内斗。
颜神佑看了杜黎的建议,不得不承认,这人是真有水平的。
又翻了翻其他的内容,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的,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比如益州逐渐稳定,荆州也是。山璞终于挖了程妙源的一个儿子程杞回来,快递打包给了颜肃之,也是给大周朝贴了一点金,显示了新朝气度。
揣着杜黎的建议,颜神佑拿去给丞相们过目,然后跟颜肃之提这么个方案。
杜黎写起作文来也是一把好手,没有直说拿阮梅那边的旧族当枪使什么的,只说旧族一心向着大周朝,“身在陈营心在周”,应该给他们表现的机会云云。一篇文章写得毫无破绽,反而透出一股子“我真是助人为乐、大义凛然”的气息。
李彦是头一个接过来看的,看到一半,半仙手上抖了一抖,心说,杜黎这小子,心眼儿可真够多的。过不多少年,估计自己还能活着看到这小子当宰相。就是这小子城府有些深,希望到时候能有人能制得住他才好。卢慎胆略小,不过太子倒挺有主见的,配合一下,还是可以的。
眼下杜黎的主意还是挺不错的,连米挚都认为这是一个给沦陷区旧族表现的好机会。
几人一致通过了这么个提议,并且,杜黎这个事儿做的,比霍白那里还要节省成本。霍白那里,兵马出动需要后勤保障,收买分裂需要财帛。杜黎这里,这些统统不用,只是因势利导而已,无怪乎颜神佑要说他是个聪明人了。
颜肃之也认为此计可行,批准通过了杜黎的提议。
李彦眼看见中书拟旨,存档,发往了旧京,才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认真对颜肃之道:“这些都是小巧,真正一统天下,还须大军挺进。”
颜肃之道:“这是自然。粮草兵马,都准备得如何了?”
李彦叹道:“想要准备,再准备十年也不一定觉得万全。事到临头,现在伪朝来犯,该打也是要打的。”
颜肃之不作声了,这几年,就没一年不打仗的,消耗得多,说要多准备几年,也是应该的。颜肃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时间长了不打,将也懒了,兵也散了,失了最初的那股子劲儿。想了一想,颜肃之问道:“诸位以为,什么时候北上最好?”
众人面面相觑,李彦斟酌了一下,谨慎地答道:“明、后年。现在动手,伪朝还没有乱起来,再拖两年,又怕将士懈怠了。”
颜肃之道:“知道了。”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有什么突发状况了,本来应该明年再登基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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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杜黎之事后,颜神佑这里又没有了多大的事儿了,便开始筹划着游园会。她的帖子如今倒是金贵了,什么旧族新贵都能盼着来上这么一张。哪怕有些人家觉得她一个女人这么跳上前台来,实在是伤风败俗,可权势不是假的,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张门票。
颜神佑却抱着李三娘和姜宗整理出来的资料在那儿发呆。李三娘对谱牒有所了解,但是这门学问实在太复杂,她一个人也搞不定,正好跟姜宗很熟,就请姜宗来帮忙了。姜宗原被颜神佑辟入幕府的,自从与丈夫团聚,就很有一点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的意思了。颜神佑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正琢磨着要怎么跟姜宗再沟通呢。
不过姜宗对于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是很热心的,尤其听说颜神佑要开个赏花会,还邀了些小娘子,就更有兴趣了。连年战乱,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的热闹了。有她相帮,昂州登记在册的许多旧族人家的关系都厘得很清,该请谁家的,又有谁谁家还没出孝的,她都门儿清。李三娘等人据此列出了一份名单来。
颜希真很关心事情的进展,她跟颜神佑提过给她胞弟颜希信娶姜家女孩子的事情,颜神佑跟姜氏通了个气儿。姜氏对于颜肃之将自己娘家抬得太高,是有一些惶恐,但是对于这样正常的联姻却是一点反对意见也没有的。请来嫂子一说,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颜希真没了对兄弟的担心,就剩下对游园会的期待了——总有那么几个适合的吧?
过来一看,堂姐抱着名单在发呆。
颜希真觉得奇怪,慢慢走过来问道:“这还有什么难事不成?”
颜神佑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觉得……旧族是越来越多了……这是要复兴了么?我怎么记得,旧族损失惨重了呢?”
一份大名单,大几十号人,旧族倒好有一多半儿。完全不像是“传说中”受到重创的样子。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她熟知的一些人家,比如李彦家、霍亥家、古秃头家、丁号家等等,都榜上有名,又有金家等。还有一些她不太熟的,李三娘也标注出来是后起之家的。应该是没有故意遗漏的。可依旧比不得旧族。
颜希真道:“这有甚好奇怪的?往前推个五、六年,天下还没乱的时候,谁个读的书多,谁有功夫指点江山?五年功夫,就算旧族受损,新贵也起不来呀。话又说回来了,人多有甚用?要人材多才好。”
颜神佑道:“起得有点快了。”
“似蒋五那个样子的,能压得住?毕竟是有过人之处的,”颜希真对此倒不以为意,“谁有能耐谁上呗。丁丞相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闹起来了,才有我们见缝插针的地方。”
颜神佑道:“我可真是作茧自缚。”
颜希真含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来,我看看,都有谁。”
姐妹俩头碰头,凑一处看着名单,颜希真见内里还有东乡侯的妹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往下看,就说:“旧族也没大起来,看这些,并非高官。”颜神佑道:“现在是不是高官不要紧,只要留了下来,以后……我现在挺怕新贵也有新麻烦。”
颜希真道:“谁个有用,你就用谁,怕甚!”
颜神佑道:“并不是的,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守孝,才到坞堡那会儿么?太婆是怎么受伤的?”
颜希真沉下脸来:“这倒也是,”她也想起来颜启那些老家亲戚了,“不过,你看大将军的亲族就很好么。”
“良莠不齐,才是最难缠的,投鼠忌器呢。”
颜希真道:“那就定下章程来!有枯枝就要修剪,他们下不去剪子,咱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