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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次日我早早地起了床,做了几套固体,然后从墙上把鬼剑和随身的行囊带上,先去前门吃了一大碗牛肉粉,神清气爽地朝着镇子后面的那个山坳子慢慢踱去。我走路不快,稳稳地卡着时间到的井边处。我到达的时候,那儿居然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号打扮各异的人,有老有少,眼睛都眯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我。
Chapter 8 三十六峒的人们
多年养蛊的人,因为或多或少染上了一些毒性,或者阴气,给人的感觉就显得有些阴郁,外貌通常都不是很好看,远远不如道家的道骨仙风,佛家的宝相庄严,即便是被人称作青山界一代美女的我外婆龙老兰,老年的时候也如同童话里面的老巫婆,难看得很。
因为速成,或者沾染了太多的因果,所以养蛊人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孤、贫、夭”的三结局,又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养蛊人现在大多都居住于远离城市的山村或者深山老林子里面,这一点从这些人的打扮便能够看得出来。
毕竟能够接触这些东西的大都是生苗,而这些人的性子又都是比较桀骜不驯的,像吴临一那样的养蛊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都是在山里面过着简朴的农家生活,继续着千年来的传统和人生。
我打量井边的这些人,同样,他们也都朝着我瞧。说句实话,我的模样实在没有什么可描述的,稍微清秀一点儿的脸庞也给左颊的那道刀疤给破坏无遗,穿着一两百块钱的休闲服,真的看不出有啥子厉害来。
正因为我的外表着实普通,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首先发表意见的是一个脑袋硕大的老头儿,这家伙年纪颇大了,七老八十,竹竿般瘦弱的身子和畸形硕大的脑袋呈现出了古怪的对比。他根本就不理会我,而是朝着旁边的遵义黑蛊王嘲讽道:“古瞎儿,你当真是人老胆子小了,就这么一个后生仔,就能够让你吓得魂飞魄散了去?”
旁边有一个模样十分妩媚的年轻少妇美目流转,秋水一般的眼波在我的周身上下一阵扫量,也吃吃地笑道:“就是啊,我还以为是啥子大人物咧,让你们这些躲在山里面炼蛊制毒的老家伙、小鬼头都爬出了老巢来。现在一看,不过是个模样俊俏的小哥而已,不过看这模样倒是鲜嫩可口,不知道那里的功夫如何……”
这两人开了头,旁边的好几个人便议论纷纷,言语间多有不屑,似乎瞧不起我这么一个人儿。不过这个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出道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东南一带活动,其他地方,大都是匆匆而往,即使到过,跟这些人也没有交集。每个人都有自己活动的圈子,我崛起的时间算起来并不长,不指望这些人都认识我———事实上,我到现在都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哪般?
不过越是呱噪的人,身上的本事越不见得厉害,这跟会叫的狗不咬人的道理差不多。我很快便将这几个人给忽略掉了,注意力落在了旁边几个默然不语的人身上来———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婆婆,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拄着拐杖、也不知道是真瘸还是假瘸的披发汉子。
我正仔细地打量着这几人,从昨天夜里开始奉我为师父的蛮牛却有些受不住他们的冷嘲热讽了。他跟笑而不语的黑蛊王不一样,直接撸起袖子,粗声粗气地骂道:“刘大脑袋,夏美娘,还有你们几个,别他娘的在这儿唧唧歪歪的,你们若有本事呢,不用我师父出手,直接冲我这儿来,我保准打得你们自个家娘都认不得去……”
蛮牛阿壮嗄出头惹怒了气势最凶的几个人,几人你一嘴我一语,眼看着就要掐起来。这个时候我大致瞧清楚了场中的局势,气势汹汹想出头的也就七八个,还有一些是过来看热闹的,再有就是蛮牛和黑蛊王师徒二人,他们昨夜吃过我的教训,心中多少也有些敬畏。不过蛮牛是一心想巴结我,黑蛊王这师徒二人的心思就有些难猜了,估计也是有看戏的意思。
我咳了咳嗓子,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我呢,也是最近刚刚回家来,却不晓得诸位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居然不约而同找上了门来。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大家也要说一下来意吧,到底为了什么?倒是给我说道说道啊。”
我这边一开腔,那个叫做夏美娘的少妇朝着我狠狠剜了一眼,却又媚声说道:“冤家,你既然都有胆子把这苗疆蛊王的招牌给竖起来了,自然是有那本事让我们震惊的,又何必问我们的来意呢?”
我听了一阵大礮,这劳什子“苗疆蛊王”的名头关我屁事啊,谁爱做谁做。原来这些人当真是为了这么一个名头啊。我看着周围这一伙气势汹汹的家伙,心想着果然世间最害人的,不过是“名利”二字。照我的脾气,这名头我不要了便是,大家该散就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而当我摸了摸胸口,突然想起当年洛十八威震苗疆的风光来,那可是最让后辈人所敬仰的。
我虽然不喜争锋,但是人家都冲到门口来了,不应一下,倒显得我敦寨苗蛊无人。我可以丢自己的人,但是却不能丢敦寨苗蛊的威风,因为那不仅是丢我外婆龙老兰的脸,也是丢总局宿老许映愚的脸,更是丢南洋巨擎许映智和邪灵教掌教元帅小佛爷,以及洛十八汉蛊王大爷的脸面。
这一挂人物都是大拿,没道理我来当那最容易拿捏的软蛋吧?
如此想着,我倒也不再谦虚,微微皱起眉头,凝目扫视一圈,然后淡淡地说道:“呃,这个嘛,原来你们是对这个东西有意见啊。那么为何他……”我指向黑蛊王古瞎儿说道:“他可以叫做蛊王,我却不能够叫呢?”
刘大脑袋嘿然笑道:“古瞎儿他出道这些年来,连着挑了黔西十多个不服气的蛊师高手,而且他就在遵义那一带称王称霸,号曰‘遵义黑蛊王’,而你小子何德何能,敢称王整个苗疆呢?老子们纵横南北西东的时候,你断奶了么———哦,不,我糊涂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呢!”
他说得倒也直接,我眼帘低垂,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唉,扬名立万就是要踩在别人的尸体上,才会有说服力。这道理你早说嘛。既然是这样,你们就摆下场子来,我应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