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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贝村有什么事了?又发生传染病了?”李医生站起来问道。
“不是。”范林辉摇头说道:“刚刚我们预定发放的米没有发完,这村需要赈济的人数是咱们教会查过的,这里起码少了七八十人,我一问,很多人去水贝村了,那里正在赶集。”
“赶集?赶什么集?不是月底才有集市吗?”对龙川熟如指掌的李医生不解的问。
范林辉答道:“不错,但是听说那里来了不少外地来的草台班子,四里八乡的人都过去看去了。”
“草台班子又来了?”李医生吃了一惊。
“草台班子是什么?”章必成看两人表情都不太好,把药交给病人后,坐在桌子前的他扭头问道。
李医生没有回答章必成,他摘下听诊器说道:“反正这里重症病人我差不多搞完了,明天我就先去水贝村,让侯长老他们先忙这边传道吧,忙完再过来和我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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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出乎章必成意外的是,侯长老听说了这事之后,也立刻要跟着去先看看,他满脸厌恶的说道:“水贝村是个撒旦的舞台。”
看龙川长老会众人都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章必成也非要跟上了。
水贝村其实比莲南更靠近县城,坐落东江江边的它就位于莲南村和县城码头之间,但是这个村子比莲南村小得多,甚至于可以说已经消亡了,村里房屋的主人大部分都去了码头郊区或者县城定居,就把房屋租赁给流民和外地人。
因为码头是龙川堂的地盘,他们作为独霸县城码头的帮/会,虽然各种不法的事情都在热火朝天的做着,但是身为地盘老大也必须要约束地盘秩序,否则你把自己生财的地方变成匪徒横行、人人谈虎色变的地方还怎么赚钱?所以龙川堂经常打击组织外各种二流和三流罪犯,比如随便就抢劫的流民,不加入帮会你就抢劫?你交过会费没有;动不动就欺骗、勒索外地水手敛财的暗娼和仙人跳,你们以为你们是治安局啊;肆意贩卖私烟的鸦片贩子,这会引起财大气粗的洋药行会高度不满,从而惹来地方长官的干涉;至于那些离家百里千里,想着在外地谁也不认识,就想干一锤子买卖发家致富的亡命之徒,不惜杀人、抢劫银行钱庄的,龙川堂的枪械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还有各种乞丐,因为龙川堂没有组建丐帮,为了响应刘国建大人建设卫生龙川的政策,不管什么人都不许在码头郊区乞讨,否则一概打个半死,第二次再来扔东江喂王八。
这些二流三流匪徒不容于帮会,就只有往外流窜,他们又不容于城里的治安局,还要靠江吃饭,慢慢的就群集在了水贝村的小码头周围,导致那里强盗、娼/妓、鸦片贩子、乞丐云集,这又赶走了原来的居民,以致于外地人比本地人多几倍,流动性极其大,教会也建立不起来,连村长事实上都没有,因为村长全家在县城里做马车运输生意,水贝村已经成为了龙川最不受“教化”的地方。
这也是教会先来莲南村,次后才去水贝村的道理――莲南村的流民起码很老实,由村里的村长和教会罩着,还有个外派治安所,大家还想着正儿八经的找个工作,否则你去水贝村:女的过几天就变为娼/妓,男的身强力壮的成为强盗,然后被鸦片贩子的“施舍”搞成鸦片鬼,开始为他打工了;体弱多病的就被打折腿由丐帮团头领着去城里和郊区乞讨,更倒霉的连眼珠子都会被挖掉,瞎子赚钱多。
第二天李医生、侯长老、章必成三人坐了条小船,冒着细雨逆江而上,为了耶稣去“攻打”水贝村。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到了中午时分,就到了江边水贝村的码头,这码头可比莲南村热闹多了,河道边上泊着密密麻麻的乌篷船,小船驶过的时候,那些破木片一样的乌篷船上黑乎乎的帘子一个一个的被掀开:里面大都会爬出一个故意裸露肩膀的妇女,大喊:“哎!大爷来玩吧,一元银子随便你爽!”;
不时有小船蹭过来对李医生三个人说道:“大爷,我那里十几个姑娘,都是上等货色,有本地人,也有湖南人、江西人,要不要去看看?”
还有坐在船尾梢夫模样的人掀起自己斗笠,高叫道:“哎!那有洋人的船,鸦片抽吗?比鸦片馆绝对的便宜啊!”
甚至有人把自己手里小孩裤子脱了,隔着船对着他们高举起来,让手里小孩的壶嘴对着他们叫道:“男孩!买不买?三十元!传宗接代最好了!女孩也有,十元一个!绝对没病!可听话了,买回去当童养媳和丫鬟最好了,过来我船上看看吧。”
“这可怜的堕落之地啊。”侯长老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舱跪地祷告起来。
在河道上远远的就能听见岸上锣鼓喧天,章必成站在船头翘首以望,就看见岸上围着几座摇摇欲坠的老屋子的也是各种各样的窝棚,只是不远处扎了一个人高的木台子,因为下雨,台子下还为观众扎了几个雨棚,虽然站不了几个人,但台子下已经人满为患,观众根本不在乎下雨的,就看着他们在小雨里人头攒动、叫好声震天响。
“范林辉他们说的大约就是那里了。”李医生看着那戏台子摇了摇头。
小船很快靠岸,李医生三个人上了岸,只见尽管下着雨,台子下也聚集了上百号衣着褴褛的男子,他们把脚下的地面生生踩成了浆糊一样的汤,却毫不在乎,时不时的跳脚大呼,大声叫好;
人群里不时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孩鱼一样的挤来挤去,脖子上挂着一个木盒子,叫道:“烧饼、瓜子、鸦片,要么?”
从小小的码头开始,被人踩出了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向那些欢呼的人群,这条泥巴小路两边,七八个乞丐顺路排开,有的露出空荡荡没有眼球的眼眶、有的举着只剩一半的手掌、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少零件的乞丐是个少年,但是他胳膊上一道新鲜的伤疤,血早流干净了,被雨水一冲,那伤口泛白如同小孩嘴一样撅着,他们趴在路边的湿漉漉的草地上,甚至水洼里,伸着手朝每一个经过的人要钱。
三个人走过去的时候,替李医生背着药箱的章必成跑到那个小孩乞丐面前,把他受伤的胳膊拉过来,要给他包扎,这固然把小乞丐吓了一跳,远远坐在树下茶棚喝茶的三个大汉也同时紧张的站起来,一人还摸出了一把刀,这些乞丐都是他们的手下。
但侯长老把章必成拉了起来继续走,章必成被拖了两步,还转头去看那少年,叫道:“他那伤口……”
“假的,猪肉做的。放心吧。”领头走在前面的李医生头也不回,略带悲凉的说了这句话。
三个人挤进人群,只见那木台上的节目刚刚告一段落,坐在木台边上的二胡、锣鼓手正在喝茶,这时一个一身短打扮的人从台子后的帐篷里出来,爬上台子,先满脸堆笑的团团作揖。
“今天承蒙龙川的父老乡亲厚爱,看的起我们这邻城河源的小剧团,我们当然要卖力让父老乡亲乐呵乐呵!”那人笑道:“大家,刚刚的节目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