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给不行，张国庆让她给。

“反正我是不给，我也不掏。”那都算是哪门子的亲戚，这是过来打秋风的。

再一个，你公公婆婆有钱，张猛也有钱，我没有。

席梦洗完碗就回娘家了，张龙没走，席梦穿着大衣，和张龙交代着。

“我先回我妈那儿，晚上你过来就行，现在家里都是人别走了。”

张龙觉得这样不好，大过年的车也不好打。

“我和你过去吧。”

“不用，我打车就过去了。”

席梦出了门，张龙到大屋当着大家的面，和他妈说：“你看你老觉得她不好，她回她妈那儿，我说和她一起回去，说家里有人让我陪着。”

大伯母是真的高兴，只要席梦愿意想开，她不是要跟小辈过不去的类型。

“张龙啊，女人得哄，你得和她讲明白，这个世界上你说只有你们俩最亲，最最亲的关系，她不相信你相信谁？她妈不好这不是一个人说，自己的妈妈对着好点这是应该的，但不能有什么都和她妈讲。”乔立冬给张龙出主意。

席梦回到家，从进门，她妈就开始打听，去奶奶家干活了没有，接了多少的红包，徐凉凉接了多少，张国庆是不是又花了特别多的钱，奶奶对谁更好。

乔立冬教张龙的那些，张龙早就学会了，天天睡觉搂着席梦，就各种洗脑，咱们俩是两口子，有些话有些埋怨你和我说，我陪着你商量商量是不是谁做错什么了，没有必要什么都和你妈讲，妈妈是好妈妈，但是妈妈可能也会怕女儿受委屈。

“我能干什么活，我也不会干……”席梦原本想说自己就洗了碗，但是见她妈一直盯着问，想想张龙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了。

“你婆婆能放过你？”

“她不放过我还能干什么？这么多的客人，都要吃饭，我做完一桌，估计到天黑还吃不上饭呢。”

席梦她妈想想也是。

“妈，这五千给你。”

席梦掏出来五千块钱，她妈不解，给自己钱干什么？

“张龙说的，我俩孝敬你的，你和我爸拿着花吧。”

席梦妈妈翻白眼，我要你钱做什么？给了我，最后还不是搭在你的身上，我能和你爸都花了？

“我不要。”

她就是希望女儿过的幸福些，不受累一些，更加女王一些。

“拿着吧。”

“你们还是应该想办法和你公公婆婆一起住，这样每个月能省不少钱，侍候你生气，那侍候儿子总不应该生气吧。”

席梦觉得无语，又开始说这话了。

“我们俩过完年就打算要孩子了，待在他家不方便，他妈现在更年期，我也和她住不到一块去。”

婆婆嫌弃她，那她不回去就是了，就像张龙说的，待在家里开玩笑的时候我能给你跪下，可回到家里，我敢吗？你敢吗？要是运气那么不好，刚跪就让妈撞上了，你说她郁闷不郁闷？

两个人住，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住在一起，你少穿一件衣服，她看着都来气啊。

＊

张猛备战奥运，你知道的运动员就是这样的，没有一帆风顺的路线，总会出那么一点岔子，张猛的手上都是水泡，每天不间断的练，乔立冬看了以后一直上火，心情也不是很好，张国庆是偶然和凉凉提了一句，他想两个人结伴出去旅行一下，乔立冬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张国庆哪里能想到，就是自己的这个提议，差点就惹下大祸了。

乔立冬一开始不想去，徐凉凉劝她去的，所有人都在劝，乔立冬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儿，去就去吧，就当是放松一下。

一开始旅行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出海的那天，乔立冬眼皮一直跳，跳的她心神不宁的。

“要不就不去了吧？”捂着自己的眼皮，她觉得这眼皮怎么就一直跳啊。

凉凉觉得这就是迷信。

“阿姨，钱都交了还是去吧。”

出海人在海面上，当时船上有不少的人，一开始大家都在欣赏风景，然后突然有人传，说船抛锚了。

很快船就进水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快，都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看着窗开始进水船上的人都开始慌了，这怎么办啊？

乔立冬知道，这是遇上事儿了，什么都别说，谁也别怪，这就是命，船上有救生圈，大家开始有秩序的分发，虽然现在情况已经都乱套了，她本人都以为一定会争抢的，没有，按照老幼按照岁数，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会多照顾一些提前配发，乔立冬抓住给她的救生圈，她深呼吸一口气。

还没活够呢，可没有办法了，她舍不得也不愿意舍得，可怎么办呢？

徐凉凉还年轻啊，死谁啊？

她想过死徐凉凉，毕竟她不算是自己家的人，就算是张猛怨恨，难不成用你妈妈的命去换她的？乔立冬心都揪到一块去了，揪成一团，如果接下来没有徐凉凉的救生圈怎么办？她还会点水，勉强还会点。

拿过来转身套在凉凉的身上。

“阿姨……”凉凉的脸煞白，是吓的。

心现在已经都不会跳了，乱跳，这个时候能活还是死谁也不清楚，可乔立冬的救生圈一套在她的头顶，徐凉凉下意识就是去反抗，她有就有，没有的话，这就是命，她还可以拽着别人，还能坚持一段，船里的水开始越来越多，有哭声，有安慰的声音。

“你套着，我还会点水。”

乔立冬的力道非常的大，手牢牢的按着凉凉的。

凉凉摇头，她拼了命的想要拿下来，她从来没想过阿姨会这样做，尽管她是个好人，但是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就算是人在好，婆婆毕竟还是婆婆，她不是妈妈，她怎么会为了救你一命而不要自己的命呢，如果是张猛，她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可乔立冬，徐凉凉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过。

“阿姨我还有。”

“等着看看，如果到了你没有，我们也不能抢别人的，这就是命。”乔立冬抱着徐凉凉就哭了出来。

谁说她不怕，她都要怕死了。

她才活了这么久，她还有那么多年可以活，她有那么好的丈夫有那么好的家庭有那么好的儿子，她的一切都太好了，她的未来也很好，不想死啊，可是这事儿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凉凉也哭，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好在最后徐凉凉运气不是那么坏，他们一船的人船上的男人把她们围成了一个圈儿，让女人都在里面，他们在外面能托就尽量的托着，乔立冬的手一直握着凉凉的，有人给大家鼓励，想着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可人是有极限的，水里泡好多个小时，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不清楚已经在水里面待了多久，就这样的泡着，泡的自己双手双脚发凉，从脚心往上凉，凉凉一直哆嗦，害怕加上确实很冷。

有人的救生圈坏掉了，大家在拼命鼓励她加油，但是加油不是两个字，不是一句话，而是你活下去的勇气，而是你的运气。

亲眼看着人从自己的眼前挣扎然后消失沉入进水里，沉下去的时候那张脸是那样的挣扎着，她也不想死，可是她没有办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没有人来救呢。

乔立冬搂着凉凉的脸，她上了年纪，她的体力各方面肯定更加不如徐凉凉，嘴唇也冻的有点发紫，她固定着凉凉的脸，不让凉凉去看消失的人。

“你怕不怕？”

凉凉带着哭音，她摇头，其实她怕死了。

她怕！

“不怕就好。”乔立冬单手搂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脑门和自己的贴着，给她一点勇气。

仿佛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久到徐凉凉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抓着救生圈，人不停的想要往下沉，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真的扛不住了，好累好辛苦。

“阿姨，我坚持不住了。”

凉凉哭，真的坚持不住了，还没有人来救，她不行了，她挺不下去了。

周围已经好几个人沉了下去，这些都是乔立冬亲眼所见的，其实她也撑不住了，但是撑不住也得撑，不撑就没希望了。

“你听阿姨说，你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还有以后呢，你现在放弃就彻底都没了，你来过这个世界走过这么一着也没人知道，你死了张猛还会找新的女朋友的，你想留住他，你就必须撑着，多累也得撑着，你要想，多撑一秒，你就可以幸福一年，你得加油知道吗？”

乔立冬拍着徐凉凉的脸。

“知道吗？”

凉凉不说话，她什么都明白，但是体力都用尽了，下面好像有人再拽她一样，拉着她不停的往下去，而且如果没有人发现，她也许还是死，人一旦会未来产生怀疑，身上的这种精疲力尽就会更加明显。

“你回答我，知道吗？”

凉凉还是不肯说话，她撑，她尽量去撑着，她想要和张猛走到最后，她想好好的过活一次，想没白来人世间走这么一着，她想体验一下幸福到底是什么滋味。

凉凉的眼泪慢慢已经哭不出来了，掉不下来了，脑子都僵掉了，这不是戏水这不是游泳，这是遇难了。

乔立冬的运气不是那么好，身上的救生圈坏了，不知道怎么漏气了，气越来越少，慢慢的扁了下来，她人一栽，凉凉拉着她，乔立冬灌了一口水，她被呛的很狼狈。

乔立冬哭着，她想自己这次是没有希望了，如果有救生圈也许她还能有机会，但是现在老天爷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

凉凉拉着乔立冬。

“我要是真有个万一，你让张猛别怪他爸，这事儿就是赶上了，谁也不想的，你好好照顾他，他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男孩子，凉凉阿姨不是说因为他是我儿子才这样要求的，咱们女人也得心疼自己的男人，你对他好点，心疼他多一点，付出的多点就多点，你的好阿姨都记着……”

凉凉的鼻涕都哭出来了。

“阿姨……”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舍不得他……”

张国庆她都可以舍，就只有张猛她舍不得，万般的不舍。

凉凉吸口气，眼睫毛上都是眼泪，她出来的时候化妆了，现在眼眶周围都是黑的，哭的，也是蹭的，她的手拉着别人，每个人都是这样叠着抱着前面的一个人。

“你干什么？”

徐凉凉把自己身上的救生圈拿了下来，现在说话都没有力气，哭其实在这种环境是最错误的决定，可她没有办法不哭，她拿下来就想过最坏的一面，不是为了乔立冬，而是为了张猛。

在她心里在她这里，张猛比一切都重要，能让他少伤心的事情她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做。

凉凉以为自己会舍不得，其实到头了也没有，脑子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很清醒的做了这个决定，她也知道她这样的年轻，哪怕张猛和她的感情再好，过了一些年头，张猛还是会放下，会结婚生子，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实习的时候带教的老师告诉她，爱情其实并不伟大，活着才是伟大的，你活下去早晚你会忘记这个人，有命才有一切，没有命一切都是空谈。

可她太喜欢张猛了，太爱张猛了，把张猛放在心尖尖上，她知道自己傻，但没有办法不这样做，套到乔立冬的身上，对着乔立冬摇头。

“阿姨你得坚持下去，张猛马上就要比赛了，他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不想等他退役的时候然后去羡慕其他打球的球员，对自己的运动生涯抱着遗憾抱着无奈。”

人是她给带出来的，无论怎么样，她得让人好好的回去，她也争取好好的回去，她们一起努力。

乔立冬从后面抱着凉凉，她得保护住自己还得保护住徐凉凉，徐凉凉现在不像是她还有救生圈，一旦撒手沉下去就没的救了。

那么久，那么久，依旧没有人来救。

凉凉闭着眼睛，她告诉自己不能睡，睡着了就死定了，必须睁着眼睛，不只是她一个人冷。

她对张猛付出这么多年，她成全了张猛的潇洒成全了张猛的今天和明天，她不会后悔自己成全了他。

张猛，你知道吗？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可以为你去死，除了你妈妈，我可以做到，我绝对可以做到。

凉凉沉了一下，呛了一口水，前面的人的手拽了她一下，后面乔立冬揪着她的衣服，乔立冬差点都翻了。

“撑一撑。”

所有人都坚信一定会有人来救的。

他们落水四个小时以后，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有辆渔船正好经过，也许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看着那渔船上点着的灯，大家都激动了起来，都在喊的都在拼命招手。

一个一个的人被拉了上来，徐凉凉爬不上去，和死人都没什么分别了，她觉得自己和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死人是没有意志的，她除了有意志有呼吸其他的都没有，没有任何动作，看见船也爬不动，是人硬生生的把她给拽上去的。

乔立冬上来以后，找到凉凉，把她搂到怀里，放声痛哭，太吓人了，吓死人了。

这要是出事儿可怎么办啊？

他们被送到了医院，然后各方面开始通知家人，张国庆哪里知道能出事儿，就是有点纳闷，平时都有打电话回来，也会更新微信，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想觉得也有可能是没出门，打了一次电话没有打通然后就准备明天再打。

大半夜的接到电话，开始拿着袋子装钱，光着脚拎着袋子就要往外冲，为什么要拿钱？有钱事情就好办，真的身体哪里出问题了，有钱就可以及时的得到救治，我不差钱，只要你能保证我家的人怎么出去的怎么给我还回来的，花多少我自己都愿意花。

电话里的人说是人都安全，但是这话张国庆是不信的。

没有人告诉张猛，张猛看见新闻心中有过犹豫，他知道他妈和凉凉出门去玩了，但是训练任务太重，加上家里打过电话报平安，他爸的声音正常，说是他妈玩的太嗨了，张猛哪里有时间看手机，打电话都是挤出来的，多久才打了这么一通。

他爸这人性格好不好的且不说，至少不说假话，张猛的心也就放下了。

张国庆见到乔立冬，才真实的相信了那句人很安全，他当时就想着乔立冬到底怎么了，早就把徐凉凉给忘了，平时对着再好，那毕竟也不是和他过一辈子的人，看见乔立冬躺在那里，他的心落地上了，觉得踏实了。

然后才想起来，貌似徐凉凉人呢？

“她没事儿吧？”

乔立冬想，下次都不敢出来玩了，再也不敢了，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

“没有事儿，在隔壁的病房里。”

乔立冬都有去看凉凉，凉凉没有什么伤势，就是被吓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不被吓到？但也因为这件事儿，乔立冬对徐凉凉有了一些改变，现在可能说觉得这人以后自己不能对着不好了，但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抱着感激的心态去想的，乔立冬从来不怀疑徐凉凉喜欢张猛，爱死张猛了这件事儿，从前她就知道，现在她更加知道，这个孩子死心眼，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傻子吗？她觉得是有的，眼前就有这么一个。

固执的认为只要张猛不难过，她就不难过，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从来不赞成人这样活着，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想说声谢谢。

嘴上不说，但一切她都知道，张猛的这些年，背后有徐凉凉付出的许许多多，比张猛付出的更加多，这是说心里的话，她自己也回想当初三个人纠结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能先低个头呢。

乔立冬和张国庆说着话，她真的觉得，有这么一出事情以后，她没有办法觉得徐凉凉不好了，那是命，那是求生的机会，你说她装出来的吗？在那种时刻，你装一个看看，看看能不能装出来，让出来也许下一秒就会死，这是她们命大。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凉凉不知道这话是真假，不过万幸的是她终于活了过来，她没有死。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和张猛讲，即便真的会告诉也绝对不会是现在，也许是未来的某一天，也许是永远都不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