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村有一名程姓大地主,他承包了附近二十余村落的六年义务教育。程姓大地主高举效忠藩王陛下旗帜兴办义务教育,首先驱使衙役勒令各村村民集资建设塾学;其次组建护学民兵,强制要求各户村民准时把孩子送到塾学。
程大地主为何如此积极支持国策呢?
因为利益。
农民收入低,每一文钱的意外开支,都要斟酌再斟酌。程大地主支持义务教育国策归支持,他绝不可能亲自掏腰包建设塾学,所有塾学的建设资金都羊毛出在羊身上。又因为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程大地主奢侈浪费风格要求“一村一塾,五村一大塾”,间接把许多自耕农逼到破产。
或许有人会质疑,农民没钱就是没钱,程大地主又能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农民没钱了,可以把祖传耕地卖给程大地主啊;地卖完了,农民还可以把老婆孩子和自己抵押给程大地主啊。
一村一塾,五村一大塾,目的就是为了假借国策名义耗干自耕农的积蓄。
另外,除了塾学的建设费用,孩童每年的学费更是镇压农民不得翻身的一座大山。
题外话,赵藩经济弱势,临近鲁藩的河间府等府县都习惯用鲁元结算收入。鲁藩1672年推行全新货币政策,规定1鲁元汇兑100新鲁文,此处亦以鲁元、鲁文简单描述赵藩农民的经济负担。
赵藩义务教育国策规定,凡6岁以上儿童,无论男女,必须到塾学学习六年,每年最低学够四月时间。学费条款规定,孩童学会阅读之前,每旬须缴纳20文(鲁文)学费;孩童学会阅读之后或者学够两年时间,每旬须缴纳30文学费;孩童学会阅读、写作之后或者学够四年时间,每旬须缴纳40文学费。而若谁胆敢缺课,一日计作4节课,缺一节课罚款20文,缺一天课就要罚款80文。
河间府农民的收入如何呢?
据魏东生粗糙统计,赵藩河间府的农民人均收入约为24鲁元,即2400鲁文。
谁家孩子胆敢缺一月课,一年的收入就没了。
即使没有缺课,一名孩童每年最少须学习4月时间,4月即12旬,以每旬40文学费计算,也是480文的沉重负担。如果家有两名乃至三名孩子,经济负担顿时愈加沉重,小农民们怎么可能拿出孩子们的学费?亦是因为如此,甲村等村落都把“昏君魏武威的六年义务教育”当作笑话,觉得此策根本没办法推行。但是,程大地主却是积极支持国策的“忠臣”,他才不管今日农村究竟需要不需要九年义务教育。
程大地主控制的二十余村落,所有村落必须修建塾学,所有农民娃必须读书识字。当然,最关键的地方,所有村民都必须准时向他缴纳学费和罚款,谁敢抗拒义务教育国策谁就是无视王命的乱民叛贼。
据说,刚推行义务教育国策时,乙村附近的村民哭天抢地咒骂魏武威昏君。意识到无法抵抗程大地主组织的护学民兵,村民只能勉强忍着悲痛,把亲生孩子暂时送给亲戚抚养或者狠心卖到鲁藩。一些被护学民兵堵在家门口的绝望村民,甚至颤抖双手掐死适龄孩童,拎着孩子尸体疯疯癫癫又笑又哭:“哈哈哈,我的儿子(女儿)死了。”
当然会有人反抗程大地主。
可惜,火铳到鸟嘴铳,燧石铳到刺刀铳,低组织度农民的叛乱威胁度越来越低。护学民兵队以拥护国策名义啪啪崩死十余名村民之后,二十余村落相继胆怯跪倒在程大地主面前。
经过塾学建设集资款、孩童学费、缺课罚款等三重压迫,除了少数程大地主党羽的七大姑八大姨等抹不开脸面的远亲,所有自耕农都悲惨地成为程大地主的终身佃户。
嗯,或许不能草率使用终身佃户这词汇。
赵藩此前为了解除佃户制度的人身束缚,颁布若干法令禁止地主阶层以土地约束佃户。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使名义上没了佃户契约约束,义务教育国策带来的学费和海量罚款,依然能够逼迫昔日的自耕农乖乖为程大地主卖命。
再多走一些地方,魏东生发现甲村和乙村乃是赵藩义务教育国策的两种常态。
要么义务教育国策荒废成儿戏,要么义务教育成了地主、官吏的敛财利器。凭借义务教育国策这杆旗帜,不知多少自耕农无奈破产,不知多少奸猾小吏混成了大地主。
魏东生站在百姓立场审视,赵藩的义务教育国策简直在侮辱义务教育四字。
农村固然需要义务教育,可他们绝不需要这样的义务教育。
魏东生很快冷了心,草率结束赵藩义务教育现状调研。回到魏和学院,魏东生迅速以魏和学院名义向赵藩相关部门提出合作申请,表示魏和学院愿意帮助赵藩完善义务教育国策。待魏藩藩王魏武威欣然答诺,魏东生旋即在类似乙村的地方开展蒙学教育,刺破程大地主等忠臣的丑陋面具,而后借魏武威之剑为那些无辜孩童复仇。
待魏武威迟钝发现九年义务教育国策成了当地地主、胥吏、官僚等欺压自耕农的尚方宝剑,他不得不郁闷放宽九年义务教育国策。当然,后果也非常遗憾,魏武威减轻自耕农阶层负担同时,赵藩九年义务教育国策也渐渐荒废成甲村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