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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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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前,铁慈手一松,萧常直挺挺栽倒在尘埃。

躯体沉重,砸起灰尘尺许。

铁慈看也不看脚下的尸首,淡淡道:“不需要你指令,不需要你归顺。孤的兵,何敢背叛孤?”

她抬眼看向对面。

那是萧常亲军,开平军的一部分军力,顺宁指挥使司的兵。

现在那些兵惶然看着萧常的尸首。

后方一阵骚乱,刚才想趁机逃走的黄明,被后方赶来的归顺铁慈的开平军给堵了回来,一回头看见萧常尸首,大惊之余也大怒,尖声道:“皇太女!您擅杀边关大将,袒护叛国逆贼,你是要悖逆圣旨,悖逆太后吗!”

铁慈笑笑,拨了拨马,她声音不高,却全场都能听见。

“关于永平卫指挥使通敌叛国一事,孤要说明一下,她通的所谓敌人,是深入西戎的孤。”

大军哗然。

“军中出了细作,导致永平军在西戎的暗线失去了联络,而西戎辽东异动,永平这里消息不畅,将给边境防卫带来变数,因此孤自动请缨,带领部分士兵和书院学生,深入西戎探听消息,出发之前和指挥使约定,隔期互通消息。如果黄监军敢拿出那封所谓通敌信件的原件,就应该知道,上面不会有字,只有我和指挥使约定的暗记。”

黄明冷笑道:“信已经送到盛都,是真是假,皇太女您说了可不算!”

铁慈一笑,一招手,后头归顺她的开平军里走出几个人来。

是容溥等人。

铁慈一走,容溥等人也追了上去,丹野特地拨精锐相送,日夜兼程,正好铁慈在孚山山口被阻了一阻,容溥等人便追上了。

不仅追上了,还带来了一个信使。

就是当初黄明等人伪造狄一苇信件后,继续指派往西戎送信的人。

他进入翰里罕漠后,在大漠中因为风沙迷路,转了好久,直到容溥等人遇见他,他还没转出沙漠呢。

因此信也就没到铁慈手中。

容溥发现这人的信使打扮,心中起疑,将之救下,随即发现这人身上带着的信,和往日不同。是用密封的盒子装的,非常紧实。容溥隔着盒子闻见了一点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他戴上手套打开盒子后,发现了那封本该交到铁慈手中的信。

容溥走过来,三言两语说清楚这事,将那信取出,问那信使,“这封信是黄监军让你送的吗?”

信使看黄明一眼,点点头。

“是要送给叶辞的吗?”

信使又点头。

士兵们听着,脸色难看。

铁慈道:“这就奇了。既然当初狄一苇通敌,信是写给大王子的。已经被你们截获,被送往盛都给指挥使定罪,那么这封继续送往西戎的信是从哪来的?为什么又变成了送给了我?”

容溥取出银针,挑开信笺,片刻后将银针举起。

日光下银针色泽纯黑。

“信上有毒。”铁慈道,“本该送给大王子的信其实却是送给我,送给我的信上却有剧毒,诸位还不明白吗?”

黄明眼底掠过惊慌之色,勉强定了定神道:“杂家并不认识这个信使,也不知道这什么信上有毒的事,焉知不知一切都是太女安排?”

“孤也不是来和你对质的,凭你还不配。既然你说信件已经送至盛都,那正好一起拿了去,好好让朝中诸公瞧瞧。”铁慈轻蔑地看了黄明一眼,“看见这信笺底下的花纹了吗?你们倒是精细,伪造信件也照描了。然后在上面模仿指挥使笔迹写通敌内容是吧?一群傻逼,不晓得这是英吉利的花体字吗?花体字就是通信内容,你们画蛇添足在上面写字,内容牛头不对马嘴,你们是想笑死孤好继承孤的皇位吗?”

士兵们:“…………??!!”

黄明:“!!!”

狄一苇想起那日皇太女接了去西戎的任务,跟到了她营帐里,非逼她学几个英吉利花体字好通信,死缠着她练了半晚上那歪歪扭扭蚯蚓般的字,练到她忍无可忍把人给赶出了帐子。

心中感叹了一声。

世上本没有天生周全的人,人的周全,都是在长期的劣境磨折之中,慢慢琢磨得来的。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那也得先慢慢爬过那千里之途。

“通敌叛国,必有所求。指挥使如果真的通敌西戎,现在大军发来的,就不该是辽东了。”铁慈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示意容溥将信再次封好,回头要安排人递送盛都。

她轻描淡写抛下又一个炸弹。

“西戎如今已经安定,新任西戎王愿献上翰里罕漠,和我大乾永修两国之好。”

一霎寂静之后,士兵发出巨大的欢呼。

当前辽东大军压境,西戎的态度就显得分外重要,西戎安定,那众人一直担忧的两面受敌就不存在了。

皇太女亲自潜行西戎,为他们争得了稳定的后方和控制局势的机会。等于挽救无数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功劳难以估量。

黄明听着那欢呼,慢慢缩成一团。

他身边,披着大氅的崔轼也缩着身体,大氅被士兵们挑开,露出他苍白瘦弱的身体,铁慈目光一转看见了他,有点诧异居然是他。

他怎么和黄明混在一起了?

赤雪轻声道:“主子,这人跟着黄明来的,婢子瞧着他有些古怪……”

崔轼抬起头,仰望着铁慈,声音急促地道:“殿下……我……我只是路遇黄明,被他带来……我来永平,是洗心革面,想当面向太女赔罪……”

铁慈没看他一眼,道:“押下去。好生看守,回头审问。”

她现在没时间理会这种宵小。

“现在,”铁慈看向那些神情尴尬的顺宁指挥使司军队和开平军,“孤亲自作证,没有叛国,没有通敌。而国难当前,你们还要助纣为虐么?”

话音未落,开平军已经齐齐后退,汇入那批已经归顺铁慈的军队之中。

顺宁指挥使司的副指挥使一刀砍翻还在犹豫的指挥使,对着铁慈一躬身,喝令:“全体都在——放下武器!”

万军卸甲之声齐如一声。

只剩下了萧常的亲军,其实也是萧家的私军,领头的还未及表态,铁慈已经轻描淡写地道:“萧常黄明相互勾结,窥视军权,伪造证据,构陷边关大将,导致辽东大军入关,伤我百姓,毁我家园,罪在不赦。将在外有临急处断之权,现孤以皇太女令告之诸军——”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着令就地处决萧常及其亲军,按斩杀敌军同功论赏。”

永平军大营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声传十里。

欢呼声里,满怀愤恨积郁已久的士兵们,潮水般向萧家亲军涌去。

黄明和永平军中的一些老将瞪大了眼睛。

万万想不到皇太女如此果决。

她竟然公然下令,斩杀大乾军士!

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可以想见,此事之后,御史们弹劾的奏章会淹没了瑞祥殿!

书院学生们也觉得窒息,万万没想到铁慈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只有容溥震惊之后,立即召集书院学生,低声快速嘱咐着什么。

铁慈面色平静,看着面前萧常亲军陷入杀戮的血海,挣扎哭喊,嚎叫怒骂。

和萧家注定撕破脸皮,不能共存。

但她并不是为私欲下这样的命令。

黄明可以留着获取证据攻击萧氏,但萧常必须死。

他押解回京,萧太后和萧次辅会想尽法子为他脱罪,东拉西扯,最后在三司的互相扯皮中被众人淡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过上几年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形,边关大将会心寒。苦守边疆的士兵们会心寒。

他们已经心寒了,狄一苇被构陷,被示众,这段日子大家被羁縻被压迫,士气已经到了最低点,这时候迎面汹汹而来的辽东,是最不利的情形。

沧田关被夺,永平军已经陷入被动,如果不为狄一苇张目,不将将士们这股郁气泄掉,之后的大战如何面对凶悍强盛的辽东军队?

更何况……

铁慈看了狄一苇一眼。

狄一苇凝视那杀戮,眼底神情奇异。

皇太女,真是个聪明人啊。

她竟然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挽留自己。

她是怎么猜到,自己有打算把辽东打退之后,反手就反了的?

那老虔婆一手掌控的无用朝廷,那毫无建树的傀儡皇室,有什么不能反的?

从她进入那囚车开始,从她在寒风中看见自己的士兵们不断低垂的头颅开始,从她凝视着寒意一寸寸从囚车的铁栅栏蔓延到自己肌肤上开始。

这个念头就在心头肆虐,如暴风雪酝酿在山阴,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就能引起上接天宇的动荡。

但现在,铁慈做到了这一步。

她为她解决后患,为她申冤,为她力挽狂澜,甚至为她面对注定的朝野攻讦,承了这天下骂名。

她再有什么想法,已经师出无名。

憋屈了太久的永平军,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诉说这些日子的愤懑和不平。

这些萧常亲军,是当初挑开指挥使衣裳的人,是最早围困住大营的人,是这些日子看守中不断讥嘲辱骂,把他们当狗一样呵斥使唤的人。

沙场刀枪拼杀出来的血性汉子,为这国这家,头颅多年栓在裤带上,一口一饮边关霜雪,一步一个脚印带血。

到头来,却被这些出身优渥,享受着他们拼来的承平年月的小白脸们踩在脚下。

那些因不公和冤屈引发的愤怒是胸间燃烧的火,不能烧在仇人身上,就会将自己的血气燃尽。

肌骨成泥,血肉飞溅。

铁慈一直端坐马上,脸色冷硬,看着这一刻关山雪染血,血上覆乱雪,红与白之间,苍青色的野鸟被惊动,低空飞过,翅尖擦出一道深红。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就像仇恨最终只能用血来赎。

将士的血液里标记了这一生的长枪铿鸣,未及死亡,不能搁枪。

她也是。

有人大喊:“铁慈,你必将成为史书万年唾骂的罪人!”

铁慈:“千秋功过,自己评说。”

有人惨叫:“铁慈,你将葬送你一生英名!”

铁慈:“江山未定,要名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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