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爷眼前骤然一黑。
那一刻,看不见任何东西。
忽然脱力,他抬手轻轻撑住床面,低着头,唇瓣紧紧咬着,在车顶时心底就破开一个大洞,此时哗啦地灌着更冷的风,他一只手下意识按住心口,但冰冷依旧钻进骨髓中。
因为太冷,心脏空空的,心悸中含着恐慌。
还有深重的茫然。
……她真的跳下去了。
她跳了。
她不想要他,哪怕她会死。
沈昀迟抬手按住太阳穴,隐隐的疼变成撕裂般的痛,他低垂着眸,长睫毛遮住眸光里氤氲的雾,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军阀的狠戾暴虐,只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懵懂,和恐慌再也挽不回的无措,眼神仿佛阵阵碎裂,垂着眼,像个小小的孩子,胳膊遮住狭长漂亮的眸尾,白着脸不作声。
老管家看着他微微发愣。
少爷年纪虽轻,却从没有让人感觉脆弱的时候。他们也习惯了听从命令,从来没觉得少爷需要同情,或者心疼的这种感情。但此时看着年轻军官低头默不作声,却清晰感觉到一种单纯无措,纱布又渗了血,他像感不到疼痛。又或者是用这种疼痛麻醉掉另一种。终究还是另一种疼……对他来说更像拿刀一刀刀扎下去,扎在心尖,戳得鲜血淋漓。老管家默然深深叹了口气。
“少爷。”
他放轻声音喊了句。
对方没反应。
像完全感知不到外界了。
老管家深深知道人需要自己静静,现在也不可能听得进任何安慰。而且安慰的话,都会显得苍白……从呼啸的火车上跳下去,少爷这么好的体魄也伤得很重,并且是好运,没有落下高原。但喻姑娘至今没有找到,多半是坠落进那林海之中了……她身子又娇弱,再怎么乐观,也只觉得凶多吉少。
老管家又不自觉的想叹气了,但却怕惊扰到对方,只好默默躬身,往后退了退,站在珠帘外。
也不敢走远。
毕竟三爷连跟着跳车都做出来了,还真怕他一时想不开……
管家有些唏嘘。
高高在上骄傲冷漠的少帅大人,某天竟会被他这个老人家担心。还担心那骄傲的人想不开。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不可能。
喻姑娘在时是救赎。
离开,也就成了心障。
少爷他……
老管家往里室看了一眼。
沈老爷子对孩子的状态也很担心,却和管家一样,不太敢打扰对方。他拄着拐杖站在门边,朝里面看了两眼,问老管家:
“这样多久了?”
老管家也朝里室看了看。
沈三爷仍低着头。
他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晚上,仍旧没移动过,还带着很重的伤,这样下去大家都很担心……
“已经快一天了,”老管家回答,低声道,“从醒来就这样没动过,纱布都透出血了……老奴不敢劝。”
沈老爷子也沉沉地叹口气。
他问旁边近卫,“那个小丫头呢,有消息了吗?”
近卫低声报告道:“那段路轨前后都搜过了,那附近的湖水溪流也搜过,都没有。另一队已经去了高原下,但如果真的掉下去了……”
后面他也没敢再说出来。
几人谈话声音很轻,和里室也隔得很远。
一句也不敢让现在的三爷听到。
沈老爷子目光沉凝。
大家都明白,恐怕凶多吉少。可这个消息要怎么说出去?
“继续找。”
就算真的凶多吉少,总归是能找到人的。只要没亲眼看见最坏的结果,他们心里就都存点期望。
“是。”
近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