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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进太夫人房间,的确存了危险。
未到门口,听太夫人忽然一句咆哮:“一个两个只会推卸责任?!”
全姨胸口里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安知雅微微一动眉,敲了下门不等里面回话径直进去。这一大胆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让全姨看得目瞪口呆的,心里不禁且佩服上几分。
房内,因着突然走进来的安知雅,李太奶奶暴怒的那口气喘了回来,眼神极是不悦:没礼貌的家伙,不敲门就进来,没听见我在教训我儿子?
安知雅忽略掉老祖宗的怒气,一门心思在两位老爷身上。果然,两位老爷突然见她进来,能打断老祖宗的训话,同时松了口大气。
“太夫人,时间不早了。我是来问问,今晚太夫人房里是否需要加菜?”安知雅那口气秉承一成不变的漠然调子。
李太奶奶听她进来只是为了问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由更怒:“用不用,你自己不会看吗?”
“太夫人意思是大老爷二老爷今晚要在这边吃饭了?”偏偏安知雅是漠的,怎么骂都是纹丝不动地秉公办理。
两位老爷听到这话对安知雅侧目:这孩子是过于大胆还是傻的?想必是个傻的吧。这会儿连傻子都该知道顶撞老祖宗是找罪受。
李太奶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骂,然一股恼火在胸头,干脆将刚刚没把对儿子发完的脾气继续洒在了安知雅身上:“好的不学尽是学坏的,学什么不好就会学推卸责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一个个回去给我反省!吃什么饭,不用吃了!”
“好。我这叫厨房今晚不用给太夫人准备用餐了。”安知雅眼皮都不抬一下,道。
“你说什么?”老祖宗不可置信地吼。
“我听太夫人指令办事,为什么说是推卸责任?饶媳妇是在公司干过活的,知道请示上级做决定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如果我擅自为太夫人做了主张,这主张若不合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不是又说我越权管理,一顶大帽子扣下,我今后还以什么标准做事?家有家规,公司有规章,这是太夫人您一直念在口上的话。”安知雅说到最后,那立场益发坚定,“媳妇做错什么了?还请太夫人指个明白什么叫推卸责任。”
李太奶奶因她一番有根有据的话噎得自然无话说。两位老爷又对她再次侧目。
见时机到了,安知雅转了口气道:“如果太夫人同意,今晚媳妇让人给太夫人蒸碗消火的凉粥。什么事再怒,也不及身体重要。没有身体,一切枉然。”
李太奶奶望着她,仿佛对于她脸上那层冰霜有了新的看法,眼眸从暴怒到渐发的平静,最终缓缓一摆手:“照你说的去做。”
安知雅点了头,退出房间。
全姨在外面一直听,是听到刚才在里面发生的全过程,于是对凯旋而归的安知雅眉开眼笑:“太太,难为你了。”
“为老人家做事,有什么可为难的?尽媳妇的本分罢了。”安知雅这句话有意站在门口说,使得传进了屋里面。
屋里那三个人,便都各有了心思盘绕。
和全姨一块走下楼梯准备去一楼厨房,安知雅故意将步子迈到了最缓。走到楼梯最末一层,听后面一声:“墨翰媳妇。”
这唤的人是二房的老爷二老爷。全姨在安知雅耳边介绍。
两位老爷站在楼梯中段的拐弯口。
大老爷拄着一支拐杖,但不见得真是步履蹒跚到需要扶走,倒是这支龙头拐杖有些摆阔气的姿态,因而这大老爷身肥体庞,顶着个啤酒肚,穿的是老式的马甲和西衣装,眼神与大奶奶一般有股迂腐之气,今望着她这个孙媳妇,一样要端着至高无上长辈的架子,又可能是因刚被她在门口听见了自己遭老母亲训斥,有点挂不住面子因此要对她益发严厉地相看。
相较之下,二老爷身材瘦小,瘦长的脸和小眼睛显出了一种精干的神气,嘴角是常常微翘着,像是对所有人和蔼可亲的样子。穿的西装不及大老爷的派头,却是在上衣口袋中垂挂了条金色的表链,彰显出其实不凡的贵气。
按照安知雅这第一眼印象给两位老爷打分:大老爷实然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与大奶奶如出一辙,怪不得大房如此不济。二老爷那是虚伪的民主主义战士,口头上喊着要民主,实际上与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家没啥两样,狡猾的本质很深,不容忽视。
这二老爷叫住了安知雅,宛如个慈爱的长辈扬扬嘴巴上面的两撇小胡须:“前段日子便听说你和墨翰回来了。在这里住的怎样,习惯不习惯?美国的气候呢,和中国有些不同,但是人少污染少空气不算太差。对了,你那个小女儿呢?我怎么不见她影子呢。”
李太奶奶对小丫头的保护还是很注重的,尽可能的避人耳目,一来客人,无论是家内家外的访客,有必要时马上让小丫头进了里屋躲起来。想必,李太奶奶认为让小丫头见两位老爷的机会未到。
二老爷问的这话由安知雅答是不合适的,因为一答等于要把丫头抱过来给二老爷看。这时,心有皈依于安知雅的全姨出来报恩了:“回二老爷,这小丫头弯弯是和钢琴老师一块出去兜圈了,是太夫人的命令,什么时候回来真是不知道。”
“喔。”二老爷摸摸胡须,口里的惋惜确实有几分真了,“那下次吧。”
两位老爷接着一步步下楼。二老爷在前面走,大老爷在后面跟随。二老爷矫健如飞,大老爷拄着拐杖有意蹒跚。两兄弟下楼时,就是二老爷与安知雅说话时,都没有互看一眼,更别说彼此交流了。大老爷走到楼梯末,擦过安知雅身边时,投去极不悦的一瞥。安知雅知道他这是责怪她不殷勤等于不孝道,竟是没有过来搀扶他走路。
安知雅故作不见:这老头子又不是真的自己不能走了,不过是在倚老卖老。
两位老爷走到门口,自有服侍的人走上来献上大衣,各自穿上后,带上随从出了门。
“太太,我去看看厨房。”全姨见终于送走两尊大佛了,从肺腑里放出了口气。
“算了,厨房我去吧。你回去陪陪老夫人。老人家刚刚洒那么大火,肯定口渴了。”安知雅说。
全姨明白她意思,这是要她到太夫人面前为她说几句话善后,点上头后马上重新上楼。
安知雅在要走到厨房之前,迎到了丈夫回来。应说,刚去二房那里见着七嫂和七哥那股亲密劲,让她意识到夫妻沟通在这内忧外患的家中十分重要。她顿了步,迎到了门口帮丈夫将外套脱下来。
李墨翰任着妻子帮自己脱衣,一低头,那是真的累,在她额头上吻了下,问:“怎么了?”
想必是觉得她这个举动有点反常于以往,有无故献殷勤的嫌疑。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安知雅思摸了下,道。
李墨翰嘴角的弧度向上微扬着,妻子这时候的言行举止有点像闹别扭,顺着她语气说:“突然想早点回来。再说好久没有见到弯弯了。”
嗯。女儿比较重要。安知雅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墨翰对她这幅反应既是感到好笑又是无奈的,脱掉了脚上那双沉重的靴子换上室内拖鞋,道:“今晚我不出去了。我们一家三口吃顿饭。”
“这——”安知雅犹豫了一阵,还是决意把今天太夫人跟两位老爷发脾气的事和丈夫说。
李墨翰皱了下眉:“老人家发脾气也是应该的。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什么事?”
公司里的事有些是该和老婆说说,让老婆有个心理准备,再说老婆原先在公司里干的,肯定清楚其中利害。李墨翰不假思索:“与真愈美合伙在摩根大通贷了笔款子做项目,结果黄了。这不三方面都在打官司。摩根大通要追贷款。合作双方都不干,认为责任在对方上要对方负全责。前期投资保守估计是在一个亿左右。真愈美占其中百分之四十的比例投资额,不小。”
“不说唯利,责任在谁身上?”
“我们。”李墨翰道,“其实这事赔就赔呗。做生意哪有不赔的。主要是在业内要有个好名声,不然今后谁会和我们合作。太奶奶肯定也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没有赔是什么原因?”
李墨翰说到这,对家里某些人的作为真是可气又感到可笑:“我爷爷要求请律师和真愈美打。二叔公那边的人更离谱了,居然打算以取消已订下的供销合同威胁真愈美。”
“真愈美什么反应?”安知雅想的是,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她和老公都在真愈美里有不少的股份。
“罗德全力要在这桩生意上秉持公道。真愈美的董事局里面,也正闹得不可开交。”
罗德这人,在今天见过之后,发现比弗里曼可靠多了。但老公的这句话,说明了真愈美董事局里,应有除老公以外的李家人在背后作祟。
“你回真愈美了吗?”安知雅说这话隐隐露出了些忧心。
“家里人不是不知道我在真愈美有技术参股,但我基本不在董事局里说话。”李墨翰自有一套保全之策。
安知雅这颗心放了下来。说来说去,时局纷乱,一不小心会很容易被人拖下水。所以他们两夫妇等于如履薄冰,时刻注意小心着周遭。
李墨翰在上楼前,忽然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上放了样东西。
安知雅摊开手心一看:是个镶了几颗梅花钻石的发卡。东西虽不值钱但精致,最可贵的,算是他送她的第一样小礼物。
“要我给你戴上吗?”李墨翰装模作样地问。
安知雅却不娇羞,坦言:“你戴吧。没有镜子我对不上号,怕会戴歪了。”
老婆大人偶尔真是淡定得让他无所适从。李墨翰悻悻地将发卡别到了她乌墨的头发一侧,左右看了看,自我十分满意:“好看。”
见有人从厨房那里探出头窃听,安知雅猛地一拍老公的背:“还不快上楼。”
李墨翰裂齿一笑:知道羞了。于是两步并一步跳,十分欢喜地跑上楼看女儿。
走到厨房,摸出手机,见里面有一条匿名短信,看内容应该是罗德发来的。在咖啡屋里,她对罗德写了同意两个字。因此从今天起,她会帮罗德继续完成那篇数学论文。
——婚后强爱——
话说,那天小惠帮安知雅将毛线衣送到了二房那里。姚兰芝本是死活不收,可小惠也是死活不退。论顽固,姚兰芝比不上小惠,最终只得一股怒气地收了下来,回到屋里将毛线衣扔到台上决定一辈子藏起来弃用,嘴里骂这安知雅既是不知好歹,又不知是从哪里收了这样一根木头碍手碍脚的。
对于小惠,七嫂毕竟参与家内管理,了解的较多:“本是六婶的人,被安知雅变着名目要了过去。听说第一天本是为难过安知雅呢,不知怎么反而被安知雅给看中了。现在一看,这安知雅是有慧眼识英才了。”
“六婶的人?”姚兰芝听完过程心里很快有了伎俩,“六婶会这么乖把人拱手相让?”
七嫂被提点,点着头:“这事是有点蹊跷。不然和你六婶透个信?”
于是,那天小惠经过主房后面的花园时,遇到了六婶。之前,她一直避开三房的区域不走,如今遇上前主人,像安知雅所想,心里有犹豫有愧疚。
“小惠。”六婶早就派了手下遣掉四周的人,以便与小惠说话,“现在过得怎样了?”
小惠咬着唇,忍受六婶的手指头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地掐出了道红印子。
“我听说她欺负你了。”六婶摆出一副很是疼惜的样子说,“终究是我的错,把你送了出去让你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