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刘兴钊的战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僵硬,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亲卫们不停地叫着喊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刘兴钊强自支撑着身躯,冲着亲卫们挥了挥手,竭尽全力喊了一句,“吹号,杀,杀……”
血流得很快,他开始头晕目眩,坚持不住了,黑暗袭来。刘兴钊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了长箭。自己早该死了吧?
不是自己坚持,军中不会有那么多人战死。自己死了,他们也就放下负担了……
全军伤亡近半,还不溃不崩,只是刘兴钊人生能引以为豪的事情,也是最可悲的事情!
“杀……”亲兵们仰首向天,纵声狂呼,“杀……杀……”人人泪流满面,痛声悲号。
“杀……”同样的呼杀声从河东骑兵口中发出,从唐军骑兵口中发出。
“刘兴钊死了,刘兴钊死了……”
眼尖的汉唐骑兵们高声叫嗥着。
铁骑在雷鸣般的吼声中骤然加速,一队队战阵,刀子一样。以无可匹敌的犀利和磅礴气势,呼啸向前,风卷残云,挡者披靡。
刘兴钊的亲兵们高呼酣战,他高举着周字军旗。誓死发动反击。
可就像汇入大海的河流,咆哮,暴烈的汉唐骑兵群,海潮一般掀起惊天巨浪,吞噬了他们,连顿儿都不打一下。
雪地上。汉唐两色战旗冲天而起,在风雪之中凌空飞舞。
这一场仗,他们打赢了。虽然惨烈,却赢得干净。十万周军步骑,悉数全歼。
俘虏五万有奇!还不算随军的两万多丁壮民夫。
雪花很快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衣。祝彪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方大片空地上摆放的一具具汉军尸体,面无表情。
过了良久。面色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再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发军报于安肃,此战大捷。次日,祝彪主持了一场简易的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定川江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北汉。
而七具军司马以上军官遗体,收敛入棺。点兵即日送回北汉。
……
十二月二十五日。
只三天时间,祝彪入博州后三战三捷的报奏文书就送到了北平。
他是没上书,可上官仁清不会不上书。同时撤到博州北境的博州刺史不会不上书禀奏姬发。
事实是,早在二十二日,祝彪厮杀的当天,他大破向振奎,灭周军二十万,复安肃郡城的消息就传到了北京,只是没有正式的捷报文书,唐王也相信祝彪会给他继续带来惊喜。就把消息压了下。
现在,终于可放出消息了。于是,整个北京城,举城欢庆。
唐王也当即诏告军民,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上官仁清麾下几员战死军将的家中看望家眷。
过年,祝彪麾下大军就是在安肃郡过的。
除夕当晚,唐王供应了三千只羊,五千头猪,犍牛一百,鸡鸭一千双,白鹅一百对,美酒五百车。整个年节期间,河东骑军和朱武部唐军是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而到了正月二十,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步甲,也从幽州开进了博州。
军长史李长军,主簿董巧晟,前者祝彪不熟悉,他是杨淇线上的人,但在开州之战时扣押过鲍康来,帮过祝彪大忙。而后者就很熟悉了,开州之战中,他任军中主薄,可是出了大力的。
陈安、陆通、吴伯牛,当初开州五将中的老三将。刘卓、焦竑、焦明、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也全是熟人。
刘卓,宋王的护卫之一,一直在祝彪军中做细报工作。
焦竑、焦明兄弟,和王九龄,就是他的成果之二。陈廉是被俘而颇降的,尚平南也是被俘颇降的,这两位都是恋家爱家的好男人。
“哈哈,唐王是把我的老班底送来了!”
拍着他们几人的肩膀,祝彪感慨不已。这个乱世之中,还能再见到面,祝彪就不敢相信。
因为据他所知,在他当初于北京养伤期间,宋军残部就全部编入了唐军中。
现在仗打的这么惨烈,如陈安等中等将领,战死沙场的不要太多。
“大帅说的不差。据我所知,张楠张将军,就已经折在西北战场。董志平董将军,乃至曲毋僮曲都督,都有受过重伤。
末将等从幽州大营开拔来时,孙成濛孙先生还传来消息,司马厝,司马将军断了条手臂,已经退出军伍了。”
“唐王仁慈。无论军兵,残废者都有不少补贴,司马将军在西北战场随曲都督攻城略地,也敛了一些钱财。否则,后半辈子都……”
现实陈安,后世陆通。说起相见的不容易来,无不满是唏嘘。
五万步甲将士,有上万人是当初随祝彪一块杀来北疆的开州老兵。当校场阅兵,祝彪策马从军阵前掠过的时候,军阵中响起的无尽欢呼声能震破天上的云层。
两万重甲,三万步甲。共八营余两千兵。
按唐王示意,这多出的两千重甲就编入祝彪的亲兵营了。陈安、陆通、吴伯牛,三人统带余下的三营重甲兵。
焦家兄弟一营,刘卓、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五个营头,三万常兵步甲。
八个营头,每个营头都是六千军满编。不像河东军,很多营头都是只五千。
“今后打仗,就多以阵战取胜。身边的亲卫都调教的好一些,命,只有一条,能保住还是保住的好。”
谁都愿意沙场上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如入无人之境。可那也要有本事才行,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东部传来的消息,宁王、梁王也正式起兵,向天京城发出檄文了。唐王的处境变得好了不少,但今后的仗,肯定会越打越激烈。
开战数年,天京一己之力,力压唐王、夏王、郑王,还顺带挂掉了宋王势力。
有着大半个东南,控制住中原腹心之地,还有整个大西南做后方,发动起来的朝廷,实力真的不是任何一个藩王能单独对抗的。
梁王、宁王作壁上观了四年,也积累了四年,终于要下水了。而至此,整个大周皇朝的割据藩王,是都起兵造反了。
可惜,盘踞四州之地的夏王真的不给力,不仅被秦国打的满头包,跟唐王合力攻打并州等地,几年下来也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加上郑王的龟缩和唐王正面战场的不利,宁梁两藩忍不住跳出来,就也不出意外了。
时间进入元武六年,祝彪二十九岁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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